程寂不见了,屋子里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竟口口声声攀扯她。钗是何时不见的,又如何落在了这人手里?到底是赵嫣害她,还是孙向月……
“芊芊,”裴璇儿靠近,俯身把几番差点儿昏倒的许芊芊扶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眼泪一滴滴从裴璇儿幼嫩的脸上滑落下来,“她们若是在我家里有所损伤,你要我怎么办?小雪从来不会胡乱抓人,更不会那样疯跑,便是我相信你与这个男人没什么,可当时在陈二姑娘和小雪身边的,只有你……只有你啊。还有,还有……我本来不想说的……”
她哭得肩膀都颤抖起来,又是伤心又是懊恼,“我看见你叫人,把小雪碗里的肉汁弄到平昭衣摆上……也是你提议要拿纸墨出来,你是故意弄脏她们的衣裳,让她们留在这里更衣的对吗?……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嫁给张珏,就那么重要吗?”
“张珏……永怀王世子?”孙向月蹙眉思索片刻,几步走到许芊芊面前,“啪”地一声,一掌甩在她脸上。
“不要脸!”她俯下身去,掐住许芊芊的下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道,“放心,你永远得不到那个位子,明日全城都会传遍,你放纵无度,与家奴胡乱苟且。我会再帮你寻画师画几幅香艳的描图,我保证,它们一定会出现在张世子的画案上,成为张世子的珍藏之物。”
她拍拍许芊芊的脸,笑着说:“不用客气,就当我苏向月,还你今日这份人情了。”
许芊芊绝望地望着她,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翻不了身了。孙向月的姑母是宫里的贵人,父兄跟随永怀王出生入死,孙家在平都一向说得上话。
如果她也有个好出身,有个能干精明的父亲,那该有多好。上天何其不公,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要拼命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勉强得到,而有些人,生来就什么不缺,什么都拥有。
在许芊芊的痛哭声中,赵嫣离开了香影轩。
一乘雕金马车停在角门前,玉屏掀开车帘,搀扶赵嫣进入。
微弱的残灯摇曳着,赵嫣疲倦地将头靠在少年的肩上。
“再不要那样傻了。”她闭上眼睛,沉沉地道,“我若唤你来,定会遣我身边亲近的人。”
她牵住他的手,将柔软的指尖送入他温热的掌心,“我绝不会那样随意地对待你,毕竟你……”
程寂没有听清,后面的字句。
他僵硬地摊开左掌,任她紧紧扣住自己的指尖。
微凉的触感,柔软的肌肤,她像冬夜偶然落在窗台前的一捧雪。洁白冰冷,捉摸不得。
许多年后程寂常常回想起这一晚,在飞驰的马车里,在昏黄的灯下,她将自己紧缩成一团投进他的臂弯。他想起她没能说完的那半句话。“我绝不会随意对待你――”
“毕竟你――“”
是他的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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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香影轩,人群散了,一直跪立在厅心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孙向月靠坐在椅子里,向他招了招手。
男人凑近,立在少女身后,熟练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依你瞧,那个北奴跟平昭是什么关系?”少女漫不经心地问。
男人的手顿了顿,低笑道:“那北奴模样俊俏,多半是平昭郡主摆在房里暖床的。正蜜里调油,日夜离不得,才给许姑娘觉了,利用此事做文章。”
孙向月笑了声,“胡说八道。”
男人笑道:“未必是小人胡说。如今在南陈,哪里还兴什么忠贞节烈,暮云公主那些风流轶事未必是空穴来风,这平昭郡主和张世子一向也不清不楚。只不过这回许姑娘惹错人了,不该拿那个北奴来恶心您。”
孙向月闭眼靠在他手掌上,放松肩膀任他捏拿,“你今日表现的不错,回去找我哥领十两银子,就说今儿本小姐请客,请你去红云楼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