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叹了声,“我的事,您也不要操心了。”
她站起身来,朝苍蒲招招手,“去催一下,看看何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立在门前回身,瞥赵珩一眼,生硬地道:“瞧您还有心思试探人,可见伤势不打紧,我回了,不必送。”
她提裙跨出朱门,忍着满腔的涩意没有再回头去。
行至外墙转角,才扶着青石停下步子,低声说:“着人在此候着,待何太医来过后,仔细问问伤情,来回我。”
玉屏搀住她的手,触到掌心一片濡湿的冰凉,“郡主……”
“替我写封回信,告诉许姑娘,便说去石泉小筑避暑的事,我答应了。”这庭院如牢笼,桎梏着人一刻不得喘息,她厌极了,出去避上几日也好。
五月十八,赵嫣苏敏一行启程前往东郊。
许家为赵嫣安排了一座三面环水的阁楼,穿堂风悠然而过,携几缕水意融融的清凉。
上午的太阳不甚毒,苏敏和许芊芊等几个相好的闺秀坐在小楼外的纱帷里等赵嫣起床。
她慢条斯理地挽簪花,穿一身霞紫色薄纱罩裙,仪态万千地扶着侍人的手步下楼来。
苏敏上前打趣:“又是新裁的衣裳?月华楼可没见这样轻薄软和的纱料。”
月婵笑着解释:“宫里上个月赏的几匹新料子,这几天才进平都,殿下知道郡主怕热,自个儿一匹没留,给郡主做了十来套夏裳。”
众女自是艳羡不已,许芊芊立在池边栏杆前,矜持地没有说话,等赵嫣落座饮了一回茶,方凑耳低声说:“隔院今儿也来了人,郡主猜猜是谁?”
泉流对岸一墙之隔便是永怀王府地盘,多是女眷在内,张珏轻易不来东郊。许芊芊如此有问,那来的必然就是张榛榛了。
赵嫣有些扫兴,“她怎么也来了?”明年春天就是大选,算一算不过还剩半年多时间,张榛榛应是在王府紧张地学宫规做绣品才是。王府占地颇大,花园别苑少说也有三五处,东郊偏僻少人,张榛榛那样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又岂会为着避暑特地来此?
许芊芊道:“怕只怕,又是冲着你来的。”
“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苏敏挤到二人中间,终止了这个话题。
许芊芊笑道:“正说咱们苏大姑娘上回独得了一对玉如意的事。”
苏敏脸上腾地涨得通红,“平昭,素素,你们快管管,瞧许姐姐瞎说什么呢!”
被点了名的王素素也笑着挤了过来,“叫我也听听,什么玉如意,何时得的?怎么得的?”
三人笑闹成一团,赵嫣抬眼,正瞥见侧旁两个闺秀蹙眉对视了一眼。
点茶听戏,玩闹到午后才歇,赵嫣回房小憩片刻,未时许家侍人递了名帖进来,“隔院襄爰郡主也来了,听说郡主跟姑娘们在此,特下帖子相邀聚宴。另有赵夫人的私笺,烦郡主亲启。”
赵嫣接过瞧了一遍,姑母赵苒说想见一见她,问问家里的人事,烦她空闲时过去叙旧。
两封信同时送来,她大可不理会张榛榛,却不能不理姑母。不论对面设的是什么局,她自然都是不惧的。
张榛榛的夜宴设在朗月阁前,彩色的锦绣灯笼一盏接一盏,在院中连成两条绚烂的火线。
众女来时,觉内里已聚了不少宾客,听侍人唱声“平昭郡主”,好几个少年公子同时回头张望。
张榛榛下坐着的几名闺秀,面上露出鄙夷嫉妒之色。正中作为主人家的襄爰郡主难得挤出一脸温笑,招呼侍人伺候众女落座。
赵嫣的位置被安排在西边次座,凭她的身份,原应仅次于主座的张榛榛。明知对方有意为难,赵嫣只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来的都是熟面孔,张珏果然未至,令她不由松了口气。
比起没脑子的张榛榛,她哥要难对付得多。
歌舞不停,觥筹交错。酒罢三巡,气氛尚算和乐。张榛榛叫人引出几名力奴,着他们拼杀摔角供众人消遣。
座上有人出了彩头,“我这家奴矫健不输旁人,不若一并下场,瞧谁的奴儿胜了,便得我手中这一千两票。”
众人欢呼起来,一人笑道:“王公子真阔绰!既如此,我亦使一家奴下场。彩头么,便是我头上这顶金冠,何如?”
众人你言我语,很快定下规则。
“平昭,你带来的家奴不参与么?”喧闹间,上的张榛榛忽然问道。
赵嫣回身,一张瘦而清俊的脸赫然跃入视线。
她眸色冷下来,――今夜之宴,她原本并未带他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