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千慧站在过道上说。她好像听到闻达应了句什么,好像又没听到。这时有人从她身后挤了过去,她感到屁股有被手掌摸到的触感,扭头一看,是个身穿白衬衣的中年男子。
闻达刚放好行李箱,一回头就看到千慧杵在那里,目光瞪视着刚走过去的一名男子,脸上浮现出某种像是受了委屈、又有点儿难为情的复杂表情。他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待千慧移回目光,便马上问道:“那个人是不是手上不干净?”
千慧看着他点了点头。
闻达二话不说,往外跨出一步,这时千慧拉拉他胳膊:“算了,他有可能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他得道歉。如果是有意为之,那他就有麻烦了。”
“你说谁有麻烦了?”冯喆没搞清楚状况,问他,“闻达,你要去哪儿?”
“我去去就回,你坐着吧。”说完,他就奔着那个穿白衬衣的男子去了。
千慧坐在座位上歪着脑袋,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只见他走到了男子的座位旁,弯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男子便站起来,跟着他走到了车厢连接处。在车厢连接处,男子一开始表现得有些激动,闻达看上去却异常沉稳。没过多久,便只剩下闻达在说,而男子则唯唯诺诺地听着,最后冲他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
再然后,千慧看到闻达朝她望过来,还冲她招了招手。她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站起来走了过去。
刚走到车厢连接处,穿白衬衣的男子就一脸歉意地对她说:“小姑娘,刚才对不住了。我真不是有意的,过道里太窄了,人又这么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你说是不是?”
“啊,没关系,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男子取得了千慧的谅解,看了眼闻达。闻达点头之后,他才有些狼狈地回到了车厢。
男子走后,千慧惊喜地看着闻达说:“你好厉害啊,他好像挺怕你的!”
“他不是怕我,”闻达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本证件,“他是怕这个。”
千慧看到那本黑色的证件上印着一个国徽,还有“人民警察证”的字样。
闻达只亮了一下证件,便离开车厢连接处,走回座位去了,千慧跟着他回去坐下。列车一路疾驰,邻座的两个人却没有生任何浪漫的故事。千慧偶尔找他搭话,告诉他自己在广州上学,家在南宇市,可他给的回应不多,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好像很累的样子。
列车即将到达南宇站时,她告诉闻达:“我快到站了。”
闻达仍是闷声不响地替她扛下箱子,然后又坐回到座位上。千慧跟他道谢,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久列车到站,千慧推着箱子向车厢一侧缓慢挪动着步子。快要走到车门时,她把箱子一松,快步走回到闻达跟前。
闻达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千慧晃晃手中的手机:“加个微信吧,我叫许千慧。”
好在最后加了微信,使得两个人虽天各一方,却缘分未尽。
出差回到单位,闻达被同事们连着笑了三天。冯喆是个大嘴巴,早就把他在动车上的经历当成笑料、添油加醋地讲了出去。说他是块木头,有个美女大学生坐在旁边,一路上却只知道睡觉。可谁曾想,美女有的时候就是会喜欢木头呢?两个人当面聊不起来,在微信上却打得火热。认识慢慢加深以后,夜里开始互通电话,常常一打就是两三个钟头,还习惯了互道晚安。木头渐渐意识到,女孩怕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可他却犹豫着是否该把这种暧昧挑明。
毕竟,千慧在广州上学,家在南宇,而他在柳邕有公职在身,何必冒然去开始一段异地的恋情。
直到千慧在柳邕找到了实习的公司,决定毕业后来柳邕工作,闻达这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两个人的关系才最终确定下来。
关系确立以后,闻达去了趟南宇,见过了千慧的家人。得知女儿决定放弃留在广州,也不回到经济相对达的南宇,而是要为了爱情,去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柳邕,千慧的父母都想不通,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他。闻达提着大包小包进了许家,现女友家里除了父母和爷爷奶奶,还坐满了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带着某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令他恍然有种站上了被告席的感觉。
夜里开席以前,许父安排他坐到自己身边,满脸堆笑着给他倒酒,问他:“小闻啊,平常也喝点酒的吧?”
闻达一听,警觉起来,这话莫不是在试探我?他想表达自己平常很少喝酒,就算喝也很有节制,结果一开口说的是:“啊,平常同事聚餐的时候喝点,但是从来没喝醉过。”
许父一惊:“呀,从来没喝醉过呀,厉害厉害!”
说完咕咚咕咚就往他杯子里倒酒。
那晚,闻达在许家喝得酩酊大醉,吐得稀里哗啦。第二天醒来时彻底断片,全然记不起前一天晚上生过什么。
他在南宇市玩了几天。有一天逛公园的时候,许母突然问他:“要是千慧去了你们那边,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闻达一听,再次警觉起来,这话莫又不是在试探我?他想表达你们父母把千慧教育得很好,结果一开口却说:“我觉得,千慧很优秀啊,她一定能找到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