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慕将手中书一卷,放在软座一旁,谈秋恍惚间看到那书册之上印着“兵法”二字,奇道:“老爷还看兵法?”
“随便看看罢了。”姜北慕伸手将谈秋的大氅往上拎了拎,“困得很?和你说了不要跟来。”
谈秋摇了摇头,“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来,你那个朋友……他靠得住么?”
姜北慕见谈秋明明困倦地很却仍旧强撑着要与他商量正事,实在有的紧,心中愁云不知为何消散了些许,笑着打道:“我唯一能确保的,就是他不会收受贿赂,断冤案,事实如何便该当如何。”
谈秋有些紧张,“那就是说,还不是一定会赢咯?”
“你怕什么,我们没做过的事,他们泼脏水也是需要证据的。”姜北慕轻声宽慰了谈秋。
谈秋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只是眉间愁云依旧凝在一片。
随着日头穿破云层,万丈金芒洒向大地,姜北慕的马车停在了官府大门处。谈秋率先跳了下去,微微蹙眉望了眼那空旷的大门,两侧石狮在日光下渡上了一层柔和金芒,府衙大门似乎刚开不久,只有三三两两个衙役自内走出,只淡淡一瞥来人,便不再多管,分立两侧。
谈秋收回目光,姜北慕简单吩咐了几句,车夫便熟练地将马车驱去了别处。
“老爷…怎么没见那些人呢?”谈秋走在姜北慕身侧,低声问着,二人一道朝着那府衙大门走去。
二人进了府衙大门,站在中庭,内府之中尚未有人影,知府亦不知在何处。
谈秋四下打量了一番,便乖乖站在姜北慕身侧。二人也不说话,只静立在中庭,直至日光大亮,府衙大门处稀稀落落地来了几道人影,谈秋看去,却不是当天闹事之人,想必是来看热闹的,便不再多管。
渐渐地,外间人群愈来愈多,衙役们才稍稍拦了些许。
“走吧,进去吧。”姜北慕只略微朝后一瞥,便侧身向谈秋道了句,自己率先迈步朝内府走去。
知府这才从屏风之后出来,一袭靛蓝官服,年岁约莫四十多,身形高挑,面容儒雅,望着倒不像什么贪官污吏的样子,谈秋知晓他不该以貌取人,但这知府看起来还算是秉公职守之人。
紧跟着知府身后,另外一名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掀帘而出,身着青绿武袍,腰间系着一块镶金玉佩,双手负于身后,五指粗长,看起来像是习武之人。
男子似有所感,看了姜北慕一眼,面色如常便收了目光。
姜北慕亦不多言,谈秋却心高高悬起,跳如擂鼓,不敢松懈。
不多时,门外熙攘人群之中忽然传来几声尖锐叫喊,“让一下让一下。”
谈秋转头看去,只见那几名昨日闹事的妇人正挤开人群朝府衙之内走来,为的那名妇人牵着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途径谈秋之时更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谈秋翻了个白眼。
“堂下何人。”知府坐定之后,开口问道。
“在下姜北慕,仙水楼铺子的东家,这是谈秋,是我府中之人。”姜北慕微微拱手,回道。
知府略一颔,看向另外一边的妇人。
妇人道:“民妇刘翠,这是我的弟妹。”说罢那妇人拿手拱了拱一旁站立的女子。
女子面色憔悴,容貌清秀,一身素服更衬得人楚楚可怜,“回禀大人,民妇柳芸,今日来正是要状告仙水楼草菅人命,故意售卖那有毒的糕点,害得我夫君至今昏迷不醒,请大人明察!”
说罢,柳芸盈盈一拜。
“起来吧。”知府神色淡淡,回道:“你的诉状本府已经看过,姜北慕,本府问你,那柳芸所言,初七之日去你仙水楼买了五两梅花糕,二两蜜饯,此事属实?”
“回大人,属实。”
姜北慕神色如常答道。
“柳芸,你夫君何时出的事,除了这梅花糕还吃了什么不曾。”知府一旁的男子忽的出声问道。
“我夫君是初八中了毒,当日他和二哥一道去了山上砍柴,我二哥是午时回来吃的午饭,我见夫君久久不归,便去山上寻他,那日他同我说想多砍一些留着家中烧火,便晚些回去,我便回了房子,下了碗面,带着刚买的糕点送去山上给我夫君吃,谁知我到日头西落,都不曾见我夫君回来,忧心之下恳求我二哥二嫂一同上山去寻,便在……”
柳芸说至动情处声音免不了有些哽咽,一旁妇人赶忙上前去轻拍她脊背,柳芸这才深吸了口气,红着眼道:“便在中午的那个山丘之上现了我夫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边,嘴唇青,不省人事,我们连忙将他抬下山去寻大夫,大夫说这正是中毒之相,是因着吃了什么才中的毒。”
“我们去仙水楼找他要个说法,谁料他们竟是半点不讲理地要将我们轰出去!我们这实在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来找大人您主持公道啊!”一旁的妇人赶紧接过话茬,哭天喊地抢道。
“我倒是头一回知道带着锄头,铲子这些器具上门,还拿斧头砍人大门来要说法的。”谈秋适时讥讽了一句,姜北慕只不痛不痒地斥了句:“莫胡闹。”
“可有此事?”知府眼皮微抬。
妇人面色微变,硬是挤了两滴眼泪,悲戚道:“大人,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仙水楼关了门,找人找不到,我们家老三还在那边躺着,还需用人参吊着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