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赌,赌这一份感情究竟有多深。
“双身蛇肥遗,自出生之日起便自带炎气,会给人带来灾祸,所以妖王决定将她困于囚笼之中,永生不得见天日。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狱,并以凡人的魂魄为食,靠歪门邪道来提高自身修为,是猎妖榜单上头号逃犯。”舒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为何会看上她?以你的身份,这世上什么类型的美人都可以收入囊中。”
时缨想了想,才淡淡道:“那大人你呢?为什么非夫人不可?”
许然亭愣了一下,叫起来:“你是不是在挑拨我们夫妻关系!舒墨,打他!”
“的确欠打。”舒墨象征性地给了时缨一拳。
时缨呕血,后退三步:“你们又合伙欺负我!”
“感情之事怎可勉强,既然不合适,不妨放手。”舒墨微微一笑,“但我舒墨喜欢的,从来都不肯拱手让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时缨气得够呛。
他们是一样的,他喜欢的,又怎么肯轻易放手!
舒墨欣赏了一番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才笑了笑,正色道:“时缨,你知不知道在妖界有一块无罪碑。如果想要得到众妖的原谅,你们只要在无罪碑前虔诚忏悔即可。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条蛇,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无罪碑?”
“不错。如果忏悔不是诚心的,你们将受到地狱般的惩罚。如果她能经受住这份考验,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我动了情,办事不力,你不是应该审判我……吗?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不想让自己再陷入危险的境地,”舒墨懒洋洋道,“也不想让夫人担心。所以以后我不想再跟打打杀杀的事情牵扯上任何关系。”
时缨鄙夷地瞟了他一眼。
想当甩手掌柜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魔尊。
“机会只有一次,”舒墨笑笑,“看你们如何选择。骗人是容易的,但是要在欺骗之后重建立信任是很难的。”
时缨知道他的意思。
将芜伤人是容易的,想要在伤害他人之后重建立他人对自己的信任却是难的。
“我会陪她。”时缨淡淡道。
时缨离开了奢香茶铺,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想最后努力一次。
将芜缩在城中的破庙之中,独自面对着三千神佛。她以为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可以帮助她忘记。
当她不愿意想起的时候,她最想做到的就是忘记。
她编造了一个所谓的江花的故事,只是希望告诉时缨,自己喜欢的是无条件支持她的人,甚至不是他。
纵然如此,他还是那样坦荡地让她跟自己走。
如果从来不曾认识他就好了,她便还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魔头。
她的双腿慢慢化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盘踞在柱子边。而她,垂着头。
夜晚,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在轻轻的脚步声中惊醒,将蛇尾缩到角落中,目光幽幽地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小乞丐,头乱七八糟的,想躲到这庙中避雨。大抵是太饿了,他蜷缩在稻草堆里,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将芜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眼中映出将芜温柔美丽的面容。
“你是……仙女吗?”
将芜从怀中取出几块芝麻糖:“这是别人送我的,你要不要吃?”
“要!”小乞丐径直抢过芝麻糖,塞进嘴里。他不偷不抢就能得到吃的,怎么可能知道“谦让”两个字该怎么写?
将芜笑了。她以前也是如此待人的,但她这么待人的时候,没有人以平等的姿态对待她,他们只会驱赶她,或者围攻她。
小乞丐忘我地舔舐着芝麻糖,塞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的余光忽然看到将芜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条蛇尾,在夜色下,蛇尾上的鳞片闪着诡异的光。
他捧着糖的手开始抖了,身体开始朝着门口的方向退:“你……你到底是谁啊?”
“将芜,我的名字叫将芜。”将芜温柔道,“我有两个名字,以前叫叶蓁,现在叫将芜。”
“为什么取两个名字?”
“因为……”将芜无法解释。她有两具身体,一具洁如青莲,一具腐如妖魔。两具身体左右着她的思想,让她在正与邪之间难以抉择。
但这些年,主宰恶的叶蓁一直沉睡着,只剩下纯洁的将芜仍在活动。
“姐姐……”小乞丐已经摆好了逃跑的姿势,“我现在渴了,想出去找点水喝……”
将芜抬眸,屋外还下着瓢泼的大雨,这破庙自是难以遮挡的。他找水喝是借口?
将芜慢慢靠近他:“你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