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摇头晃脑、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始说了。
话说这孙志鹏在当上尚书郎以前就看上了这里的地皮,那时候跟他来看房子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自然就是水鲤。她名字为水鲤,但其实并不是鲤鱼精,而是一只奇怪的水妖。
水鲤对孙志鹏持无条件崇拜态度。
她看起来不谙世事,总是缠着孙志鹏问东问西,比如临安最好吃的是什么,大家穿的衣服为什么总是那些颜色,街上的酒鬼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孙志鹏看这块地皮的眼神是饥渴的。
同样想在此处建府邸的还有赵义伦。
赵义伦在临安的王孙贵族圈中颇有名气,不仅仅因为他显赫的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他是个俊朗不凡、博学多才的人。
他喜欢在家中宴请友人饮酒作诗,高谈阔论。因为讲的都是些文人才能理解的东西,环境又十分优雅,所以公子王孙都以能够成为他的朋友为荣。
许多临安外的秀才子弟也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赵义伦的风采。
钱财和文人如鱼涌入大海,赵义伦的府邸门槛都要被络绎不绝的宾客踏破了。
如此还不足以让人羡慕,更难得的是,临安第一美人婉泠,也就是宰相之子赵璞的女儿,也被许配给了赵义伦。但赵义伦对男女之事似乎很随意,成婚之后还纳了几房小妾。
也许对赵义伦而言,女人就像衣服一样可以随意更换,因为娶了美娇妻而被人称道反而是他的耻辱。
夏日酷热难耐,赵义伦决定换一个和友人聚会的地点,于是和孙志鹏看上了同一块地皮。
若是两人竞价,价高者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孙志鹏可怜就可怜在,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刚从清水镇来到临安城的卖鱼郎,没有权,没有钱。
赵义伦很快就买下了这块地,在这里建造府邸,名曰子健园。
他还在园中修建了一座观景楼。
工人来这里施工,整日丁零咣当,热闹非凡。
但人的运势难以预料,赵义伦买下这块地以后似乎就把一生的运气用光了。
宰相一朝失势,被忌惮其已久的帝与其对手一起拉下了台。树倒猢狲散,赵义伦没了可以仰仗的大树,还受到了株连。
他一生都凭着干爹一家散光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那时候孙志鹏已经站好了队,帮着宰相的敌人一个劲地弹劾赵家。大抵是“一山容不得同姓的两只老虎”,那帝不知怎么想的,竟真的对赵家赶尽杀绝。
“你的意思是说,孙志鹏参与了推倒前宰相的争斗?”时缨搓了搓鼻子,“看来抢妻之事并非偶然。”
这叫作小人得志。孙志鹏乘着东风飞黄腾达,顺便踩了一下以前他羡慕的对象。
“自然不是偶然的,”青萍又想起什么,插嘴道,“孙志鹏以前上门拜访过赵义伦,但是被赵义伦冷落了。”
“有这样的事?”
青萍点头,道:“孙志鹏当不成官,一心想做幕僚,或者像赵义伦这样拜在谁的门下,成为别人的干儿子。那时候赵义伦名气大,孙志鹏去拉关系也不稀奇嘛。奇怪就奇怪在,孙志鹏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赵义伦了,至少听他的口气是这样。”
“口气也能听出来?”时缨奇怪地扇了扇自己呼出的气息,好像是清水味儿。
将芜和青萍脸都红了。
“大人你正经一点。”蒋芜嫌他丢人。
时缨哈哈笑:“快说快说,本君对这个人越感兴了。”
“就是在八年前,孙志鹏尚未迹的时候,他曾拿着自己写的诗去拜见赵义伦。他让下人传话,说是赵义伦的故友求见。但是大抵两人认识的时间太久远,赵义伦当时正在和人激动地辩论,突然被下人打断,自然不高兴,又想了半日想不出这孙志鹏是谁,就把他打走了。”
“故人?”时缨搓了搓鼻子。
原来孙志鹏来临安针对的就是这赵义伦,而那姓赵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得罪过谁。
可是不够,得到的信息还远远不够。
时缨搓了搓鼻子。现在矛盾点已经出现了——在孙志鹏的叙述中,赵义伦只是一个路人,是他在科考结束后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一个贵公子;而在青萍的叙述中,孙志鹏与赵义伦已经认识很久了,孙志鹏甚至曾经想与赵义伦重修旧日情分。
另外,在孙志鹏口中,这妖怪水鲤成熟妩媚,性子清冷;而在青萍口中,水鲤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如果问谁更可信,时缨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青萍。
孙志鹏请他们捉妖却满口谎话,时缨也没有见过什么妖会因为贪恋美色而扬言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