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柔嘉自小就乖巧懂事,规行矩步,是国之典范。她从来不会让任何人有不舒服的感觉,总是这么温柔亲和,落落大方。
东方鹤也向柔嘉行了个礼:“东方鹤见过公主,久仰公主贤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能够做公主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先生哪里话,三人行,必有我师,若是论梳妆,盼兮或可说道一二,但论琴技,自然是不敢在先生面前夸口。”柔嘉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恰到好处,仿佛是自肺腑地欣赏对方。
东方鹤也笑了笑。
但在抬头那一瞬,柔嘉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东方鹤的笑凝在嘴角,那一眼是他的错觉吗?自见面到现在,他完全没有现一丝疑点,而且柔嘉比他想象中的更通晓人情世故,看着毫无架子,也不失大家风范。
东方鹤不免自嘲,他只是来教小公主练琴的,又不是来查案子的。
第一天,东方鹤教小公主认识五音与手中的琴,柔嘉一直端坐着,俯身倾听,姿态不可谓不虔诚谦恭。正是这样的完美,让东方鹤心中的疑惑愈加强烈。
他离开的时候,连惠福这样刻薄的老奴都忍不住夸赞:“公主不仅天资聪颖而且勤勉好学,实在是难得啊。”
东方鹤默默地走,心里似有只蚂蚁在爬,痒痒的。
他是不该问的,但还是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开了口:“不知道总管认识公主多久了?”
“许久了,公主还未出世时,老奴便在这王城内当奴才了。”
东方鹤深感意外,如果有那么多年的相处,仍能让惠福出如此感慨,那这柔嘉公主的的确确是无可挑剔的女子,要不,怎么能最得当今圣上和太后的宠爱?
东方鹤应该庆幸,比起那些刁蛮泼辣的贵族小姐,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东方鹤第二次去公主府的时候,柔嘉依然早早就在琴房等候。桌上摆好了香炉和食用的瓜果点心,地板、摆设一尘不染。
小公主的琴也取了出来,雪白的丝线,焦黑的琴身。她盛装坐在琴边朝东方鹤行礼,完美得无可挑剔。
东方鹤也行礼。
只是在双双抬头对视那一刹那,东方鹤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人吗?这样的人甚至出生在可以呼风唤雨的皇家。
他们对视的时间比第一次稍稍长了些,只是眨眼的时间,东方鹤再次浑身僵直。
他觉小公主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戾气。幽怨、狠毒、愤恨……再阴暗的词汇都无法形容那一瞬柔嘉眼里传达出来的感觉。
“先生,您怎么了?”柔嘉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东方鹤的思绪。
东方鹤微微睁大眼睛——她还是温柔亲善的她。
东方鹤感觉自己脸上的惊讶一定入了柔嘉的眼,因而她的笑才会明明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可怕。
东方鹤不知道自己怎么结束的第二节课,课一结束便抱着琴匆匆离去。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东方鹤撞上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抱着一只猫,那猫不叫也不闹。
东方鹤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走得急了,不知道这只猫……”
话没说完,他赫然现那是一只喉咙被割断的黑猫,惊得他后退两步。
“啊,”小丫鬟不好意思道,“这是公主今早现的,觉得可怜,让我找个地方安葬了。我这会儿才腾出时间,吓着先生了吧?”
“没事。”东方鹤顺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问,“公主在哪儿现的这只猫?”
“奴婢当时正要端水给公主洗漱,但公主早就起了,在围墙边捡到的。当时她抱着这只猫,裙子上全是血,还在求我们救救它,真是太可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蠢物,咬断了这猫的喉咙。”
东方鹤只觉得有人掐着他的心脏狠狠收紧,一时间鲜血横流。
柔嘉抱着死猫朝他诡异地笑的画面一直缠着他。
第三次给柔嘉上课的时候,柔嘉谦和如常,上完课还亲自送他出门。
东方鹤并没有听话,转个弯从另一道门回到了公主府。
柔嘉每次上完课,会自觉地复习半个时辰,然后去后花园荡秋千,从无例外。他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琴音——柔嘉的天赋极高,短短几节课的工夫,便将同龄者甩在了身后。
尔后她从琴房出来,朝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那儿有一棵壮硕的梨花树,上面绑着一个秋千,柔嘉一如既往地坐上去,身后的婢女助她起荡。然后,温柔欢乐的笑声在花园中回响。
东方鹤想,也许自己真的多虑了,世上的确有完美的人存在。他正要走,那推秋千的婢女手劲突然大了,柔嘉被高高抛起,然后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围拢过来:“公主!公主!”
柔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死人。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爬起来了,对失手的婢女笑道:“没事,只是擦破了膝盖,上点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