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常皓写完了一篇文章,“我只想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我只希望李万绮家破人亡、家财散尽。”
子衿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她的确不能奢求太多,很多人连和自己心爱的人朝夕相对的机会都没有呢。
“好吧,你考取你的功名,我来帮你杀人。”
常皓抬眸看她,她站在胆瓶旁边,好像一幅随时会飞走的画。
常皓忍不住道:“谢谢仙子。”
他想,今日之仙子,也许他日便是鬼魅。终有一日,他会不再年轻,价值更低,尽管,他现在也不知自己价值几何,到了那时,他又能以什么资格拥有今日之一切。
说到底,他把自己卖了,以求滴血不沾地夺回他想要的一切。子衿在向他索取,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子衿?
也许很久以后,子衿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但常皓是清白的。
他想,自从他答应和子衿交易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便堕入了无垠地狱之中。
当常皓再一次推开窗的时候,竟然有些恍惚——原来冬天已经过去了。
他好像还没有看过雪,依稀记得的只是子衿穿过两次袄裙。她坐在胆瓶旁边的桌子上,鬓角簪花,项边围雪,粉白粉白的一团,十分可人。
常皓也依稀记得,在子衿喝醉的时候,曾有意无意地告诉他,她不是什么瑶池的仙子,只是一只普通的荷花妖,她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常皓还没有见过她的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两人似乎不相往来。
“过几天就是放榜的日子,探花郎不过尔尔,你一定会高中状元的。”醉醺醺的子衿对他的前程十分看好。
现在已经是暮春了,子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春衫,薄薄的一层纱衣,透出冰肌玉骨。她又一次在白矾楼喝得酩酊大醉,被常皓抱回了屋子。
她在常皓的怀中挣扎着,但是挣不开。常皓的臂弯厚实有力,抱一个小小的她不在话下。
常皓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她嘟着嘴巴,两颊酡红,像一个熟透的桃子。常皓只是细细看着这张脸,心底五味杂陈。
子衿对他不可谓不好,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任他孤僻,任他冷淡。她向他索欢的时候,他总是闭着眼睛,她让他睁开,说了几次后也不强求了。
但是这张床并没有成为他们欢爱的温床,大部分时候子衿是不碰他的,更多的时候,子衿只是摸摸他的脸,抱着他,挂在他身上睡觉,也不管他在读哪一本圣贤书。
常皓还没有见过这么无欲无求的雇主,以至于他想对她残忍一点,想把她和他的关系当成各取所需的交易,都觉得有些残酷了。
如果这是交易的话,子衿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如果蜻蜓点水的肌肤之亲也算的话,那只算得到了一点点。
“你一定会金榜题名,一定会高中状元……”子衿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喃喃。
考试已经结束了,常皓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子衿却很在意。
他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如果没中怎么办?”
他本以为子衿不会回答,但她竟然迷迷糊糊道:“不可能不中的,你是天底下最最最棒的……”
常皓一愣。
就算是在他懵懂无知的年纪,他自恃天资聪颖,获赞无数,也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认可他的一切。
何况子衿还见过他被烧伤的模样。
常皓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欲望,他握住子衿的一只手,低声呢喃:“子衿,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我喜欢公子……”
他笑了,把子衿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轻轻摩挲:“那么这一刻,我也是喜欢你的。”
常皓俯身下来,把子衿完完全全包裹住。他知道这只小妖精喜欢拥抱,就像孩子喜欢糖果一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了。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交换条件,除非在对方提出交换的那一刻,他并不讨厌对方,甚至想要尝试一下,和对方在一起。
三月的窗外莺啼婉转,柳絮纷飞;三月的窗内光影摇曳,芙蓉帐暖。常皓想,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此地,该有多好。
“公子!放榜了!放榜了!”放榜那日,子衿比常皓还要兴奋,雀跃地拉着他的手来到放榜处,小小的一只跳呀跳呀,被他一把抱起来。
“现在看到没有?”
子衿深感意外,没想到常皓竟然会主动这么做。她差点摔倒,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探头一看,又激动地叫起来:“看到了!我看到了!公子高居榜!”
为免她手舞足蹈,乱蹦乱跳,常皓连忙把她放下来,嗔怪道:“我都不激动,你在激动什么?”
子衿的脸红扑扑的:“想想就激动,公子一定是未来的状元郎!”
常皓笑了笑,那笑温柔得紧:“这还多亏了红袖添香,若不是你夜夜伴读,我一定没有这么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