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岁数的人坐在墙边晒太阳,小孩子们你追我跑的玩耍,女人们凑到一处一边聊闲天,一边纳着鞋底子,还要分出神来瞅两眼那边正在忙活的几个大老爷们。
“哎,我家大昌子说了,等着给戚文晟他们家盖完了房,得了工钱就去镇上给我买一匹好料子回来。”这妇人说话的间隙还用针尖儿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炫耀之色。
另一位妇人紧接着道:“昨儿个我家成子也说了,还要给我打副镯子呢,可我这天天干活的,戴着不是糟蹋么,后来成子就说给我打副耳环不就得了。”
“瞅瞅,还是你家成子知道心疼人。”
“你家大昌子也不赖,那一匹好料子可贵着呢。”妇人说着话,又扭头问一旁的人:“哎,李嫂,你说是不是?”
“嗯,可不是。”李氏听后面上笑了笑,心里其实又酸又气的厉害。
这两个女人的爷们儿都给戚文晟家帮工,一天就能得四十文呢,昨个儿一大早的她让郑大富也赶紧过来了,想着能不能捞着些便宜。
结果郑大富是气冲冲的回去的,那个泼皮二牛居然说她家大富肚子太大,怕是得顶两三个人的饭量!
“方才我瞅见二牛拿了那么大块儿肉回来,说是晌午给他们炖肉吃呢。”又有一个妇人说道,她家男人也让二牛挑中了给戚文晟盖房子。
“哎呀,我倒是希望戚家这房子能盖到明年去才好呢。”
“呵,美得你呦,没听人家戚文晟说赶得秋收以前就要完工呢?”
说到了这里,几个人相互的看了看,随即皆是心照不宣的一乐,有人直接说道:“我看他呀,这是等不及的要娶媳妇呢。”
“哈哈哈,可不是。”
这话听得李氏心里更不痛快了,郑大贵死了还不到一年呢,秋溪就又着急的嫁人,这不是打他们老郑家的脸面么?
再说这戚文晟也是,娶什么人不好,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穷寡夫,都想不明白他图什么呢?李氏正气得在心里咕哝,就见刘氏从大门里出来,怀里还抱着豆儿。
“大娘,来过来坐。”有妇人吆喝刘氏。
刘氏应了一声,笑呵呵的走过来问道:“说什么呢你们这是?笑得那么大声。”
还是那妇人笑道:“我们这儿正说着您家文晟出息了,给您盖大瓦房呢。”
“哎,也没有多大的出息呢。”刘氏笑得眼睛都弯了,可是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过去这些人里谁不在背地说她们家的闲话,看她们家的笑话?
李氏在一旁跟着假笑,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刘氏手腕上那一对儿明晃晃的银镯子,还有豆儿脖子上戴的长命锁。
再看豆儿穿的一身好料子做的小衣裳,李氏不由得在心里冷哼,这还真拿捡来的娃子当宝贝疙瘩呢。
“哎呀,豆儿真是越长越像秋溪了,当初把他抱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他们一看就是爷俩呢。”李氏满脸堆笑的对刘氏说道,心里却是有坏水在翻腾。
这不就是话里有话么,周围的几人立时安静下来,都支棱着耳朵往下听。
刘氏倒是比李氏多吃了二十多年的盐,她拿帕子给豆儿擦了擦湿润的嘴角,笑道:“可不是呢,这孩子都是谁养着就跟谁像,将来再长大点儿还得像我们家文晟呢。”
李氏觉得喉咙堵,不太自然的跟着笑了笑,她说的话还没掀起风浪呢,就让刘氏给拍平了。
其他几个村妇随声附和,都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的儿么,然后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自家孩子。
这边一直热热闹闹的,另一边盖房子的几人也是干得热火朝天。
戚文晟刚和他们把戚家的一堵院墙推了,这会儿被尘土呛的直咳嗽,二牛见了又调侃道:“就说你干不了吧,还非要跟着凑热闹,再说有我给盯着,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二牛知道戚文晟每日去趟镇上就能挣不少钱回来,在他看来这边出着不必要的工钱,买卖又再耽误上,这不是赔大了。
戚文晟没搭理二牛的话,他掸了掸身上的土,心想这事儿他自有安排,动工的第一天,他能不在场么?不过看二牛给挑的七个盖房子的村民,倒都是会干活的实在人。
戚文晟看着他们几个人收拾着院墙的土堆,另外几个人跟着泥瓦匠一块儿搅和砂浆,就听二牛又来了一句:“哎呀,你可舍得用料啊,咋娶个秋溪还这么下本儿呢?”他到现在还是琢磨不通,像秋溪那样的身板,搂在被窝里能舒服了?
戚文晟立马脸色一变,“别废话!赶紧干活去。”说着还抬腿要朝着二牛的屁股上来一脚。
二牛赶紧灵活的一挺腰,躲开了戚文晟的攻势,“嘿嘿嘿”的笑着往前跑,没成想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让一块儿石头给绊趴下了。
就听四周围的村民们立时哄笑起来,尤其有几个村妇笑的声音最大。二牛难得是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还得忍着千万别龇牙咧嘴的,心说他今日可是给大伙儿当了笑料。
戚文晟比旁人最先收敛了笑容,他又看向那边地上的一大摊砂浆,刚才二牛说他舍得用料,就是指那个说的。
这里的人们盖房普遍都是用石灰砂浆,因为它的成本很低,但是砌出来的墙极容易受潮,房子经过多年的日晒雨淋就会导致墙体开裂。
戚家现在的那几间老房子就返潮的厉害,戚文晟还怕再住上个几年,这就变成危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