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在宫中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其实他的心里早有预料。
年前，卫青便病痛不断，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病榻前，君臣二人最后一次执手相看，彼此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几十年君臣情谊，并肩作战，这情谊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有些话，他不会对卫子夫说，却可以对卫青肆意倾吐。
卫青注视着君主已经开始苍老地面庞，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憔悴地自己。
“陛下，是臣不争气，”他叹息道，“如今又要抛下陛下了。”
刘彻默然，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卫青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容“臣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在年少时遇见了陛下。”
“如果没有陛下，臣就不能成为大将军，不能为陛下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业。”
“陛下是千古一帝，臣有幸可以侍奉陛下，此生无憾。”
最后的时刻，他没有提起皇后和太子，也不曾提起心爱的外甥。
在这时候，他不是谁的弟弟，不是谁的舅舅，他只是孝武皇帝的大将军。
卫青说完，再无声息，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着，目光依然平和而温柔。
大将军去世，长平侯府哭声震天，只有在一旁的霍去病看到了刘彻眼中的泪光。
他红了眼，然后大哭起来，即便是亲父霍仲孺，恐怕都没有这个待遇。
卫青对他什么都没有说，但霍去病什么都知道，舅舅希望他健康长寿，希望他平安喜乐，也希望他能够陪伴陛下，让陛下不至于觉得孤独。
舅舅希望的，他都会做到。
平阳公主见弟弟一脸茫然地流着泪，心下叹息“陛下，不要让仲卿死后不安呐！”
刘彻这才猛地惊醒，欲盖弥彰地擦了擦脸，语气沙哑道“要辛苦阿姐了。”
平阳公主温柔一笑“陛下言重了，我与仲卿是夫妻，这是我该做的。”
刘彻胡乱点了点头，起身要走，却被平阳公主叫住了；“陛下！”
“阿姐还有什么事？”
平阳公主也站起来，眼眶红，语气却平静“请让卫伉作为嫡长子袭爵吧。”
刘彻毫不犹豫地说“仲卿一生功勋显赫，卫伉自然可以袭爵。”
（这里要说一下，卫伉是卫青的长子，但史书记载他是因为平阳公主的缘故才继承了长平侯的爵位，因此卫伉大概不是嫡长子，不然的话他应该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而不是“大将军以其得尚平阳长公主故，长平侯伉代侯”。）
平阳公主笑了，又道“敢问陛下，是否已经想好了仲卿的谥号？”
刘彻答道“自然，就以烈为谥号，再适合不过了。”
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的确是最适合卫青的谥号。
平阳公主笑了，但眼泪却打湿了脂粉，语气也开始颤抖，但她仍是笑着。
“陛下，这一次，不要让我离仲卿太远。”
刘彻这次没有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