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站在魏国的王宫前,激动的等着魏王的召见,应该三十而立的卫鞅,功不成名不就,本是卫国公族的他,由于血支偏远,就仅剩了个公孙的贵族头衔,就这头衔,还得是亲朋好友,在正规场合下,喊他一声尊称。他自己早就随着家族没落,被人蔑称卫鞅。要不是自己的才识,受到卫国的冢宰(相当于宰相)公孙坐的赏识,在两年前招到冢宰府当个中庶子(相当于倒数第二级的底层文案),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就会跟所有卫国的遗民一样,在底层为吃饱而挣扎,而不会在今天,被冢宰推荐而得到魏王的次召见。他站在魏王宫前的广场上,已经个把时辰了,双腿都已经撑不住的在不断颤抖,可无人理他,害的他只好在已经换了两班的武士前,硬撑着用踱步缓解着疲劳。正在他踱的心焦火辣时,一声高喊如甘霖般的传来:“冢宰府—中庶子—卫鞅!魏王召见!”
魏王宫议政厅的厅内。厅南七层台上(周天子仅七层)。魏王跽(跽,战国时还没有明凳、椅、桌。人们都用张席子铺在地下,屁股落在脚后跟的坐法,称跽)在席上,隔着公案仔细的看着台下站着的卫鞅。对卫鞅的评议他听得太多了。他与父亲魏武侯不同,遇事并不先问群臣,而是决断后再征询意见。用人只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喜欢他人的推荐。这次要不是魏国大军,在少梁被从来都瞧不起的秦军打败,打败后还找不出原因,他根本就不会接受冢宰的建议,来问一个被魏国灭了国的遗民。于是,他才为泄一泄此人是由他人举荐的怒气,就故意让卫鞅在厅外等了个把多时辰后,才宣了进来。
第一次晋见魏王的卫鞅,因长时间的在厅外等候,进入厅后:看见两排武士银甲耀眼、斧钺*入,平时难得一见的文臣、武将,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个个低头垂手的肃立两旁。自己就突觉喉咙痒的心生紧张。这一紧张,就在脸上表露出惶恐,就让前行的身子出一阵阵颤抖。这惶恐与颤抖,被台上的魏王看到后,眼角轻蔑的一笑,鼻翼微微一缩,就在心里留下了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喜欢卜、研究卜,事事都信卜的魏王,习惯性的第一眼就盯着卫鞅先看脸相。他一看卫鞅的脸上:白中带黄而无肉,长着一对三角眼,吊个大蒜鼻,配着对短粗眉,挂着张大薄嘴。就断定卫鞅此人,第一,刻薄、寡恩、固执、好杀;第二,命、福虽有但不大;第三,若不是宽额肥耳补救一下,此人命不过四十,但即使有这补救,命也不过五十。魏王看着看着,就对卫鞅那对奇怪的肥耳产生了兴趣,可厅内的立柱挡住了他的光线,也遮住了卫鞅的身影,就令道:“走近!”卫鞅不知道魏王为什么喊他,心里更慌,额头上不由的冒出层细汗。魏王一看,怎么不动,就烦道:“你,卫鞅!寡人看不清你,近!”卫鞅不知自己怎么惹烦了魏王,听令向前,走到离台前一步时,魏王才令停下。魏王指着卫鞅:“好!把头侧一下!哦,行了。再把头侧过来!哦,嘿嘿!你——事魏几年啦——啊!”魏王看完耳朵,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心情大好的笑眯眯的问。“微臣——”噗通“——事魏六年!”卫鞅站在台前一步的地方,由于要回魏王的话,按规矩:低等吏要跪着回话。他一听魏王问话,就按规矩跪下来回答。他一跪,膝盖就挺在了王台的第一级阶台上,人一歪,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卫鞅狼狈的爬起来跪好,赶紧回答完下半句。厅内轰地笑了起来。满面通红的卫鞅刚要斥责笑他的人,一看端跽右的冢宰,正对他偷偷连连摆手,方才忍怒挺身,若无其事的对着笑弯了腰的魏王。魏王一看卫鞅的红脸,忙止住笑后接着问:“六年还是个中庶子,是冢宰不识才呢,还是你有意隐才?”冢宰公孙坐一听,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主公你恨吴起事楚,才有意把同是卫人(卫国人)的卫鞅压住不用。主公你明明知道卫鞅是我爱婿,这不是公开挑拨翁婿关系吗?卫鞅啊你千万莫要上主公的当!卫鞅真的没有上当。卫鞅恭敬回道:“是主公治魏有方。六年来国富兵强,事事如意,而使微臣无处施展才华。”“哈哈!这么是寡人之过啰?”魏王心情大爽,哈哈大笑的手拍席案。“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卫鞅垂、拱手、弯腰解释。“好。寡人早听人你是治国的奇才。今天让你一展才华!谈谈少梁之役的败因和强魏之策。”着魏王兴奋的从席上起身,站了起来,看着台下的卫鞅。“谢主公!微臣不敢在主公和诸位大人面前妄称献策,仅一些个人陋见呈献给主公!请主公!请诸位大人指教!”卫鞅头叩王阶后,才挺直腰回话。“吧!”魏王一看:卫鞅这人还挺谦虚的,突然感觉此人还不错,于是兴趣大增。“谢主公!”卫鞅真恨这每次回话前,都要叩次的乱规矩,当然更恨自己官阶太低,要是做到中级以上,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可他恨是恨,可规矩还要守,话也要回,于是叩之后,垂而答:“微臣以为,少梁之役非败于秦而败于己。战简言:秦军拚命,魏军不支而溃。我魏军乃七国军也。是装备精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虎狼之师岂可不敌衣甲不遮、盾腾不齐、刀矛参差的秦军?这显然是魏军在秦军拚命之前而惜命之结果,不战而溃于少梁。”“得好!”魏王鼓掌而赞后,看到卫鞅跪答而看不清其表情,就令到:“起来献策!”“谢主公!”卫鞅这次倒是真心感谢魏王,把自己从磕头虫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他爬起来后,对魏王拱手而言:“魏军为何惜命?富也。军士无命凭什么再享富贵。昔吴起率军,军退士死;军进士赏,军士为富拚命,身负重负而不累,日驱百里而能战,以一当十而无败。今魏国强大,军士家富境裕。军胜,厚赏不珍;军败,轻罚不惧。加之能用金钱代替军法,军士何惧军胜、军败也,故每逢阵而惜命惧敌,真遇勇猛搏命之敌,则败之正常也。而秦,本属荒蛮之国。军胜则军士暴富,军败则军士乃贫。故秦军每逢战阵,则人人搏命。故秦、魏少梁之战,战前胜负既定,不关临战魏军之事。”“卫鞅!照你这么一,寡人的魏军不能打仗啰?”魏王不悦的问道。“不是。主公!”卫鞅赶紧解释:“微臣是,魏国在主公的治理下,已经成为七国富。富之军都是由富裕之民组成的,在当前体制下,保家卫国可胜,出国征战必败。”“嗯,听起来似乎有理。寡人的大魏富甲天下,寡人的臣民无人不富。让富人跟穷人拼命,似乎无法取胜。那,寡人不想止步不前,不能容忍弱秦沃土千里,又该怎么办?”魏王皱着眉头,缓缓问道。卫鞅站在台下,垂不敢看那魏王,心里打着乱鼓,脑子里飞旋转:自己明明腹中有策,可不敢回答。可不回答行吗?这魏王就站在台上,一步高兴的手一挥,自己的前程全无不,还有生命之忧。不答,结果一样,也是脑袋搬家。不疼不痒的回答,也不行。那些文臣、武将,不就是不敢真话,而个个站在台下混日子吗?不他们为了保住自己,哪有自己的机会站在这里?我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想抓住这个机会,一搏富贵的吗?若是万一魏王接受了我的建议,我就不能够一飞冲天,获得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了。管他的,富贵险中求,脑壳掉了碗大个疤。想到这,卫鞅把牙一咬,豁出命来一搏,朗声而道:“唯一之法:让魏军由富变贫,再用军功由贫变富。无诱惑,无**,无激励,有退路之军必败。所以,尽散现有富贵之军,重招底层挣扎之民,新建军纪严明之军,方能为主公征战四方,何惧弱秦盔甲不全、刀茅不济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