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在即将脱离许七安的时候,忽然凝固,继而缓缓下沉,坠回他体内。
“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不属于大奉的气运!”
白衣术士道,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变的低沉。
“看来我赌对了。”
许七安冷汗浃背,有种体力和精神双重透支的疲惫感,他明明没有体力消耗,却大口喘息,边喘息边笑道:
“我现在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你藏于我体内的气运,是被你通过练气士的手段炼化过。而我体内的另一份气运,你并没有炼化,不属于你们。
“第二,你和监正不一样,监正的算无遗策,基于他‘天命’位格的手段。只是二品练气士的你,则还在人的范畴内,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你不知道我曾经有过奇遇,得到了一份不知来历的气运。看起来,两份气运似乎融合了,所以你取不出属于你的那份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容渐渐浮夸,有着劫后余生的畅快,还有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后怕!
白衣术士没有反驳,像是默认,微笑道:
“只是多花费些时间而已,练气士要炼化一份额外的气运,这并不困难。相反,我要感谢你的馈赠,让我得到一丰厚的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七安还在那里笑,笑的像个神经病。
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语气罕见的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许七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望着白衣术士,有些悲凉,有些痛恨,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
“我是该称你为监正大弟子,还是许家文曲星,许大人。或者,喊你一声爹?”
第二百五十八章父子博弈
虽然有着一层模糊的“屏障”隔绝,但许七安能想象到,白衣术士的那张脸,正一点点的严肃,一点点的难看,一点点的阴沉……
“又或者,我该称你为‘许平峰’,如果这是你的真名的话。”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山谷内安静下来,父子俩沉默对视。
一人白衣如雪,一人血迹斑斑。
风吹起白衣术士的衣角,他怅然若失般的叹息一声,缓缓道:
“你怎么查出来的?”
许七安咧嘴,眼神睥睨:“你猜。”
他脸色苍白憔悴,汗水和血水浸染了褴褛衣衫,但在道明彼此身份后,眉眼间那股桀骜,越来越浓。
白衣术士沉吟片刻,道:“通过天机术……”
许七安冷笑一声:
“凡走过,必将留下痕迹。对我来说,屏蔽天机之术只要有破绽,那它就不是无敌的。”
白衣术士没有说话,操纵着石盘,以一百零八座小阵融合而成的大阵,炼化许七安体内的气运。
身陷危机的许七安不慌不忙,说道:
“屏蔽天机,如何才是屏蔽天机?将一个人彻底从世间抹去?显然不是,不然初代监正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当代监正会成为世人眼中的初代。
“我在知道税银案的幕后真相时,知道有你这位大敌在阴影中环伺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术士,尤其是神鬼莫测的屏蔽天机之术。今日你将我屏蔽,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慢慢的,我总结出屏蔽天机之术的两个限制。
“一:屏蔽天机是有一定限度的,这个限度分两个方面,我把他分为影响力和因果关系。
“所谓影响力,你若是屏蔽路边一块石头,没人会现它消失,它相当于从世间彻底抹去,因为它本能的影响力几乎没有,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但你不能屏蔽皇宫里的金銮殿,因为它太重要了,重要到没有它,世人的认识会出现问题,逻辑无法自洽,屏蔽天机之术的效果将微乎其微。
“就如同当代监正屏蔽了初代,屏蔽了五百年前的一切,但人们依旧知道武宗皇帝谋逆篡位,因为这件事太大了,远不是路边的石子能比拟。
“同样的道理,把物变成人,如果你屏蔽一个人,那么,与他关系一般,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会彻底遗忘他。因为这个人存不存在,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
“但是在他的至亲那里,在他的至交好友那里,在他的红颜知己那里,逻辑是无法自洽。道理很简单,你屏蔽了我的父母,我仍然不会忘记我父母,因为但凡是人,就一定有父母,谁都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于是,为了‘说服’自己,为了让逻辑自洽,就会自我欺骗,告诉自己,父母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这个就是因果关系,因果越深,越难被天机之术屏蔽。”
这其实是当初在雍州地宫里,相逢的那位野生术士公羊宿,告诉许七安的。
那位传承自初代监正的野生术士,早已把屏蔽天机之术,说的明明白白。
白衣术士喟叹道:“厉害,第二条限制是什么。”
许七安沉声道:“第二条限制,就是对高品武者来说,屏蔽是一时的。”
魏渊能想起初代监正的存在,但只有刻意去思考类似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感中,恍然醒悟司天监还有一位初代监正。
白衣术士点头:“也得看因果,与你关系不深的高品,根本记不起你这个人。但与你因果极深的,很快就会想起你。又很快忘记。如此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