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轧轧开了,进来个长脸丫鬟,仰着下巴:“老夫人叫她过去。”
“姑娘,慢点。”寻梅扶着赵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迂回曲折的游廊上。
赵昭跪得久了,腿脚酸麻迈不开步子,只能慢慢往前走。
“姑娘,给。”寻梅从袖子底下塞给赵昭一块桃酥,小声道,“我在半路上顺手稍的,你还没吃东西呢吧?”
赵昭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接了过来,细声问她:“你和孙妈妈去哪儿了?”声音轻柔,吐字缓慢,让人听了心不由得就会静下来。
寻梅道:“还说呢,昨儿一到季家我们就被关了起来,不给吃不给喝的,还哪儿也不让去。”
赵昭将桃酥掰了一半,递给寻梅:“咱们分。”
“姑娘。”寻梅想推回去,这桃酥本就不大,姑娘胃不好,不能饿久了。
赵昭执意给她,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丫鬟:“快拿着,别让人看见了。”说完就把手里那块飞塞嘴里了,腮帮子鼓鼓的,还催寻梅,“快吃。”
寻梅也只好吃了,甜甜的桃酥倒是有种苦涩味,她凑到赵昭耳边,悄声问:“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当时喜婆正让丫鬟用喜秤掀盖头,然后丫鬟就现…咽气了。”
赵昭眼睛不小心扫到端坐屋顶檐角的瑞兽,一个个龇牙咧嘴地睥睨赵昭,好似要为家主向她索命,心里有些慌,“要不我实话给老夫人说了吧,我不是赵暚,是替她…”
这婚事是嫡母舍不得嫡姐给人冲喜,硬逼赵昭的,谁能想到现在把人给冲死了?!
“嘘!”寻梅忙道,“姑娘糊涂了,现在安国公死了,要是老夫人知道你不是四小姐,那不是更说不清了。”
寻梅说得对,安国公死得太突然,要是再被季家知道赵家偷龙转凤了,只怕更是雪上加霜。
“不、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吧?”赵昭心里虚。
“不是那个意思,姑娘别瞎想。”寻梅自悔失言。
“可我的命格…”赵昭依旧不放心。
她出生亲娘就血崩而亡,算命先生说她是天煞孤星,赵大人要亲手摔死她,恰好一道天雷,这才作罢,从此以后赵昭在全家人眼里就成了扫把星。
她真怕是自己克死了季德。
夫人为什么偏偏挑中她来冲喜…赵昭心里一凛,不敢再往下想。
冬风吹乱了庭院的树,在游廊上留了一地斑驳的影子,似人的手攀上赵昭的脚踝,她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小、越走越慢,跟着丫鬟绕过一道门,走过穿堂,再路过一间厅堂,这才到了季老夫人的正院荣禧堂
正面是气派的五间上房,两边是厢房,廊上一排的鸟笼都罩上了白布,听见长脸丫鬟报“人来了”,腰系孝布的小丫鬟从内挑了花青毡帘。
赵昭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厅,寻梅被留在了外面。
屋里飘散着淡淡的香橼、佛手类的冷冷清香,一众丫鬟们都素服净面,只有她一身大红,格外刺眼,站在正中踧踖不安。
眼前的多宝上摆着六七个淡黄色佛手,垒成个小宝塔的形状,花柱粗长,像盘踞一巢的蛇,手指状的果实斜展四张,活似吐出的蛇信子,赵昭的心愈忐忑。
“老夫人来了。”
耳边传来珠帘清脆的响动,多宝后面人影绰绰,待转过来,当先一人满头乌梳得一丝不苟,身穿佛头青素缎夹袄,面相端庄威严。
对上那双炯炯有神,锐利如刀的三角眼,赵昭不禁打了个寒噤,双膝一软跪在厚绒毯上:“拜见…老夫人。”
季老夫人正襟危坐,轻轻一抬手,除了崔妈妈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她垂着眼端详起身前的人,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压得赵昭下巴恨不得戳到胸口。
“抬起头来。”季老夫人语气冷且淡,令人不能拒绝。
赵昭微微扬起纤细的脖颈,眼睫颤了颤,双目低垂看向季老夫人石青色团寿纹鞋面,银色的寿纹一圈一圈环绕不断,就像这理不清的现状,让人找不到出口。
直到此刻,季老夫人才看清儿媳的样貌,没想到赵余氏的女儿竟生得这般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只是脸部线条柔和圆润,犹带几分稚气,看着倒不像十八了。
季老夫人手里的蜜蜡佛珠微微响动,森然探究的目光缓缓下移,火红的嫁衣似一把熊熊烈火灼伤了她的心。
好,好一个冲喜挡灾,大婚之夜就把她唯一的嫡子给冲死了!
赵昭只觉得身上快被季老夫人的目光戳出两个洞来,头上不禁微微冒汗。
季老夫人倏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她屋里历来只供香果,就连丫鬟身上都不许佩戴香囊,这香气她以前从未闻过,只有一个可能,她盯着跪在那里的赵昭,怒气更胜。儿子都被她冲死了,她竟然还有脸熏香!
看着老夫人不虞的脸色,赵昭暗暗叫苦,她生下来身上就带香。
季老夫人再看她那嫁衣都掩不住的玲珑身材,心里更是堵得慌,她倒是给儿子娶了一个美娇娘,可有什么用,儿子死了,就是天大的艳福也没命享!
“赵家要给我季家一个交代。”季老夫人看似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赵昭问道:“什么交代?”
连说话都比别人娇气,季老夫人嘴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对身边的崔妈妈点点下巴,后者端了个黑漆承盘放到赵昭眼前,上面摆着一条白绫,一把匕还有一个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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