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沉默了一会儿。
“我迟了。”
沈觅真的在为顾衡费心谋划。
她身边有了顾衡。
是他迟了。
摊贩忙着去接待刚又过来的行客,等到他忙完,便看少年依旧守在原地。
他想着方才少年那句迟了,皱眉,不在意道:“晚就晚了,这一件事晚了,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越棠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深深的勒痕,而后手指慢慢合拢,放回到身侧。
可他真的是只有这一事。
他是舍弃了南朝的全部,来奔赴她的。
这些天,他想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他不想让她看到风尘仆仆的他,他想先将自己收拾干净好看了,再去见她。
他会同她说,他来到她身边了,请她留下他。
他可以为她手中利刃,也可以做她朝上孤臣,亦想要做她的身边人。
他没去想,若是他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该何去何从。
摊贩说完,送走最后几位客人,见远处夕阳斜照,便又说了句,“天快黑了,公子你不进城先找间客栈住下?”
越棠慢慢摇了摇头,“不了。”
那便不进城了。
在南朝,他和顾衡互为政敌。
他于沈觅,不过是有过一点交情的南朝人。
在北朝,有顾衡在,他的存在,会让她为难的。
摊贩不再有功夫闲谈,收拾完自己的摊子,又好心地催了一声,看天色有些不好,便赶紧穿好蓑衣赶车回家。
天气说变就变,傍晚之后,天色开始阴沉,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城外的摊贩早早收摊离开,路上行人也更加匆忙地进城出城。
凉亭上渐渐只剩下越棠一个人。
晚风萧瑟,将他的红衣吹得猎猎飞舞。
越棠看着夜色中的丽阳城,沈觅在他身边看着他。
她能看到,他眼底从空寂的茫然,渐渐往下沉,直到死寂。
这双眼眸失去了光芒,便如深不见底的渊泽。
他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不留退路地来奔赴她,最终只得一场凉夜冷雨。
沈觅本是难以理解的。
这样的舍弃和选择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始终念着记着,时刻提醒着她,让她也永远记着这份付出。
可是越棠没有。
他从没有以此作筏,挟此让她心生亏欠,他甚至没想让她知道。
——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豪赌,他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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