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细看许临熙脸上的表情,陈彬一鼓作气:“我知道唐晓淇给你看过我们群里的聊天记录,但那其实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其实当时让时允去追你、再把你甩了以此来报复他爸再婚,这馊主意就是我给他出的。我承认时允当初接近你是带着点不好的目的,可他喜欢你也是真的。五年前情人节那晚……”
陈彬说着陷入到久远的回忆,目光有些迷离:“酒店其实是我找人帮着时允订的,针孔摄像头也是我放的,时允当时根本就不知道。”
“第二天快退房的时候我才告诉他房间里藏着摄像头这么一件事,他从酒店出来拿着东西就冲到我家狠狠给了我一拳,认识十来年,那还真是第一次,直接把我给打懵了。”
陈彬自嘲般扯扯嘴角笑了笑,眸中划过一丝苦涩:“时允原本是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你们母子的,他是受的刺激太多了,我能看出来,在你们所有人之前,他其实是情绪最先崩溃的那一个。”
“那个家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他爸妈的事本身对他伤害就够深的了,你和你妈出现以后,他爸不但要把房子过户给你妈、还要把时允妈妈的骨灰盒从坟里迁出来改成三葬墓这事,我估计你是一点没听说吧?”
一提起要给时允母亲改墓的事,许临熙眉宇间的神色越深沉,摇摇头以作回应,紧接着就听人轻哼了声,继续道:“还有就是你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妈。”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陈彬停下来抽了口烟,将缭绕的雾气从鼻腔中呼了出来:“你应该只知道大福患过一次肾衰竭,但不知道肾衰竭的具体原因吧。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其实都跟你那个说话做事表里不一的妈有关,在时允他爸面前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我是个外人,只能把我看到的一些表像告诉你,但如果真的想了解事实的全部……”
陈彬说着想了想,把烟掐灭在垃圾桶里:“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问问王婶,她一直在时家住着,具体的情况她肯定比我更清楚。”
“是非对错的判断全在个人,我今天冒昧找你也只是不忍心再看着时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们和不和好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就是有一点……”
陈彬临走前转身,对上许临熙那张陷入沉思、眸光掺杂着诸多复杂情绪的脸,微微一笑:“一段失败的感情里受害的肯定不止是你一个人,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其实你们带给时允的伤害,一点也不比他自己做的孽小。”
*
时长荣在Icu病房里躺着的第五天,医生向时允这边下了最后通牒,询问家属对于是否继续使用呼吸机的具体意见。
话说直白点,其实就是时允给自己爹拔管子的时候到了。
同一天早上,时允这边接到了中介那边的电话,回国后委托他们办的另一件事,终于有了眉目。
“哥,你让我盯的那间房子有消息了。”
对方不知道时允这边正处于焦头烂额的阶段,在电话说得眉飞色舞:“房主家里的儿子出国读书现在急着用钱,咱这边现在把付凑一凑,剩下的事情你交给我就行,保证给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时允想买的这房子其实就是当初被时长荣一气之下出掉、母亲留下来的遗产。
回国后时允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拼了命攒钱也是为了想把房子再从那家人的手里买回来,然而现在机会正好摆在眼前,他从手机里调出银行存款看了看,自己兜里这么些年也就堪堪攒下个二十来万。
时长荣的银子他是一分不打算花,这么一算下来,只有先问朋友借点过来周转。
唐晓淇一个苦逼的上班族就不用考虑了,至于陈彬那边,之前自己刚回国的时候就听人抱怨过,说是会所那边开业这么久也是赔本赚着吆喝,一想到这里,时允就更不好意思跟人开这个口了。
沿着通讯录从上到下翻了一圈,时允咬咬牙,最后厚着脸皮把电话打给了禄鸣。
一听他这边要借十万块钱,要得还特别急,禄鸣虽然自己兜里拿不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啊?是不是为了给你家老爷子治病?”
时允一口否认,但也没打算瞒着禄鸣,如实道:“是我妈当年留下来的一所房子落别人手里了,现在想买回来,我手里头还差点。”
一听这话,禄鸣也跟着着急,于是想了想,只回了时允一句:“你等着,十万块钱也确实不是小数目,我至少得跟我媳妇儿打声招呼。”
然而他这边刚一挂断,却是灵机一动,直接把下一通电话给通讯录里的另一个人拨了过去。
结束与禄鸣的通话,房子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时允这边还有更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
知道现在的医院都怕担沉,时允也就干脆不问医生的意见了。
人还在病床上躺着,家属只要口袋里有钱,搁Icu里就这么一直耗着也行,医生当然不会直接说什么让准备后事之类的话,可时允自己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时长荣好不了了,这场与死神的抢跑根本没有胜算,继续下去,对活着和将死的人来说都只会是更深的折磨,没意义。
时允找到了医生办公室,把自己这两天深思熟虑的结果告知对方:“我这边决定好了,我父亲不治了。”
在岗位上见惯了生死,医生没有说过多安慰的话,只对时允这边的决定表示理解,交代了一下之后要办的手续。
时允面色平静地一一应下,临出门前却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望过来:“医院这边的呼吸机麻烦缓两天再停,我得给美国那边的姑姑说一声,通知人回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