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没过多久,他又吩咐,“让那人再去一趟,就守在那里,有什么消息立刻报过来。”
葛武应下:“是,公子。”
马车从南熏门入了外城,谢琢正靠着侧壁闭目养神,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车帘外响起葛武惊讶的声音:“6小侯爷?”
谢琢睁开眼,眼中毫无睡意。
照夜明应该是与马车并排着往前,6骁的声音从窗纱处传进来:“谢侍读?”
谢琢打开窗纱:“你怎么来了?”
6骁骑在马上,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十分好看。他一见谢琢,唇角就染上笑,轻快道:“听说谢侍读去了外城,天快黑了,我怕路上出事,干脆来接你,比较放心。”
他没说是路过或者路过,也没找别的借口,而是直说“来接你”。
答完,6骁就悄悄注意着谢琢的神情。
此时,夜风袭人,谢琢问他:“冷不冷?”
6骁微怔,随即笑意加深:“不冷!”
来接阿瓷,怎么会冷?
后面这半句他只敢在心里说说,而谢琢问的这三个字,他反复在心里品了又品。
一人在车外,一人在车内,谢琢重靠回侧壁,耳边是连续的马蹄声。或许是因为知道6骁就在外面,向来警惕的他竟在马车内昏然睡了过去。
微晃的马车,鼻尖的清香,绵软的坐垫和靠枕,令谢琢在睡梦中迷迷蒙蒙,以为自己回到了幼时第一次乘马车出府的情形。
马车停在门口,葛武先下了车,刚准备开口,就被6骁制止了。
6骁翻身下马,挥开葛武,自己轻轻踏上马车,掀开车帘,就现和他想的一样,谢琢已经趴在矮桌上睡着了,呼吸平缓。
门口灯笼的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落在谢琢侧脸,瓷白的皮肤上贴着一缕墨。
情不自禁地,6骁抬手,轻轻将那缕头拂开。
可能是脸上微痒,谢琢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只梦呓般道:“哥哥,让我再睡一会儿……”
6骁的手立时停住了。
第39章第三十九万里
谢琢这一睡,就睡到了月上中天。
他自十一年前,从流放途中被救回来开始,就常常会惊梦,到了洛京后,更是比在清源时难眠许多。
宋大夫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无论是针灸还是汤药,甚至一些民间偏方也试过,都没有什么效果,他依然整晚整晚地睡不安稳。
以至于当谢琢醒来,现自己趴在马车的矮桌上,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时,都有些惊讶。
左手臂已经麻了,谢琢坐直身,右手掀开车帘,正好和偏头看过来的6骁对上视线。
6骁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见谢琢呆呆的,脸上还有明显的压痕,不由笑起来:“睡了三个时辰,阿——谢侍读这是睡傻了?”
因为刚醒,谢琢的嗓音哑:“你……你一直守在外面?”
觉得谢琢此时才睡醒的模样,和小时候也别无二致,6骁心里软,克制着想帮谢琢整理鬓角的冲动,他点点头:“嗯,你睡觉,我看月亮,今晚月色不错。”
谢琢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就现天幕漆黑,不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6骁:“……”
其实这三个时辰里,他哪有什么心思看月亮。他静静地倚着车柱,专心听谢琢平缓的呼吸声,心里像是有一眼泉水,咕噜咕噜怎么都停不下来,扰得他神思烦乱。
他又觉得心疼,阿瓷夜里睡不好,白日又忙,是有多疲倦,才会在马车睡过去。
6骁确定阿瓷接近盛浩元,与那些人周旋,肯定是有所谋划,而这些仇,他不能自大地随意揽过来——想来,不管再累、再艰难,阿瓷肯定都想亲手除掉那些仇人。
这也导致他想帮忙也帮不上,还担心自己插手会影响谢琢的计划,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谢琢没有拆穿6骁的话,不过眼里多了点笑意,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葛武呢?”
“我让他去睡了,他开始还不放心,后来经不住我劝,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6骁扬唇,故意河,“谢侍读,你觉得呢,我看起来那么让人不放心?”
谢琢摇头。
或许是潜意识中知道6骁守在外面,他才纵容自己一闭眼就睡了如此之久。
两人一个坐在车外,一个坐在车内,离得很近,但似乎都没有觉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对。
6骁随手扔开草茎,长腿一屈一直,背靠着车柱,探究地河:“谢侍读睡得好吗?”
“很好,”谢琢停了片刻,“还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6骁追河:“什么梦?”
谢琢想说睁开眼时就已经忘了,但莫名地,他放弃了这个答案,回答:“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有一次出门,也是这样在马车上睡着了,到家都没醒过来。”
6骁嘴角缀上了笑意。
原来,阿瓷跟他一样,都还记得这件事。
那是阿瓷第一次出门。
他瞒着两家的长辈,悄悄带阿瓷出府玩儿。阿瓷乘马车,他则骑着小马行在马车旁边,沿途告诉阿瓷街边的商贩卖的都有些什么东西,穿不同衣服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或许是因为见什么都很好奇,消耗了太多精力,没过多久,阿瓷就趴在马车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