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才清楚,为什么只见了雀儿一面,却挂念至今。”李忱眼中若有怅然,“你可还记得阿瑶?”
小太监一惊,不知道大殿下怎么突然提起“阿瑶”这个名字,等他再一想,手里的拂尘差点落在了地上:“雀儿姑娘和、和——”
李忱道:“你也现了吧?雀儿和阿瑶的眼睛生得极像,特别是含着眼泪时,最是惹人心疼。”
小太监不敢说话了。
假山处传来的水声一直没有间断,李忱想起阿瑶羞红了脸,说“阿瑶一直等你”的画面,莫名和金雀儿拉着他的袖口,说“雀儿会一直等你的”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李忱闭了闭眼睛,吩咐:“再派人去找找,特别是查一查,最近文远侯世子房里有没有添什么人。”
小太监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是。”
因是重阳节,明天又正好是休沐日,过了晌午,翰林院就直接散了衙。
谢琢坐马车回家,刚进门,抬眼就看见6骁一身黑色麒麟服,正坐在树下喝茶。
初来洛京时,谢琢一开始跟众人一样,住在租住的民宅里。后来进了翰林院,才在永宁坊买下了一处一进的宅院,地段略偏僻,价格不算非常高,并不打眼。
他当初买这里,就是看中了院中的老树,春日时会开满树的白花。等住进来后,他在树下砌了石桌石凳,又沿着墙角种了绿竹。
不过他畏寒,常常没在树下坐多久,就会被葛武和老仆葛叔一起劝回房内。现在看来,这石桌石凳,倒是便宜了6骁。
6骁正在喝葛叔泡的茶,一副惬意模样:“谢侍读的院子真是安逸。”
谢琢拢袖站着:“找我有事?”
“差不多吧,”阳光从茂盛的树叶间漏下来,落满了黑色麒麟服,6骁眼里的笑意映着零碎的光彩,先问,“你吃午饭了吗?”
谢琢摇头:“才散衙,还没吃。”
至于上午的赏花会,虽然摆了不少精细的吃食,但他们是不敢碰的,也怕殿前失仪。
6骁被秋日的太阳晒得懒洋洋,语调也跟着拖长:“我也还没吃。既然我们都没吃,要不要一起?阿蠢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据说食材味道都很不错,所以本侯特来邀谢侍读赏脸。”
“容我去换身衣服。”6骁这语调,奇异地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谢琢又看见石桌上放着的东西,“拿的什么?”
“这个?洛京的风俗,重阳节当天,大家会相互赠送蒸糕,我出门时,就想着给你带一份。蒸糕上的小彩旗可是我亲自插上去的,是不是很用心?”6骁说得自豪,仿佛他不是只动手插了插小彩旗,而是亲手做了整盒蒸糕。
谢琢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像玉石,莫名的,他的眼神和语调也跟着缓下来,笑问:“那我是不是应该回礼?”
6骁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之前送我的那些花,就已经是回礼了。”
“那些花?”谢琢想起他为了让街边的老妪能早点回家,买的那些鲜花和各种花做成的花环、手串、簪,有些微妙地问,“你喜欢?”
6骁心想,那些什么桃花菊手串,什么月季簪,都是谢琢喜欢才买的,忍痛割爱送给他,他要是说不喜欢,是不是显得很不识好歹?
于是6骁重重点头:“我很喜欢!”
谢琢:“嗯,那就好。”
没想到。
原来,6骁还喜欢这些东西。
让葛武把6骁带来的蒸糕拿去厨房放好,谢琢进了东面的卧房换衣服。
6骁起身,院子不大,他没多少步就已经转了两圈,见葛武从厨房出来,他拉着人闲聊:“家里只有你和葛叔,谢侍读没想再请个小厮什么的?”
葛武认定6骁是个好人,诚实道:“家里房舍小,事情也少,我和我爹完全能应付下来。再请个小厮,也没什么事情能交给他做。”
“磨墨,或者帮谢侍读束换衣之类的?”6骁在凌北军营长大,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但以他所见,洛京城里,不说勋贵富豪,就是普通的文士,也会找一两个小厮书童,帮着梳头束、整理衣衫、收拾墨纸书卷。
所以见谢琢来来去去,身边都只跟着葛武一个粗手粗脚的护卫,才会有点好奇。
葛武解释:“哦,小侯爷有所不知,这些事公子都不让别人沾手的。公子净面、沐浴、换衣的时候,从不让人在旁边,也不允许我进房间。”
这时,卧房的门打开,6骁看过去,现谢琢换了一身月白的文士服,上面绣有同色的兰草纹,跟他们在破庙初见时穿的那一件很像。至于头,平日里为了行走方便,需要戴冠。但谢琢还未真正及冠,现在又是休沐,便只用锦带简单束着,随意又雅致。
这人一上街,不知道又会吸引多少路人的注目。
谢琢走下台阶:“走吧。”
葛武问:“公子,要不要我去赶马车来?”
6骁顺手拍拍他的肩:“你家公子今天可交给我了,我府里的马车就停在外面,你正好也去过过节。”
谢琢也道:“下午无事,你带葛叔去洛京走走,想买什么,不用吝惜银钱,都可以买。”
从大门出来,6骁道:“你对他们很好。”
“嗯,我父母去世后,是葛叔和昌叔一直照顾我。葛武看不进书,但舞刀弄棍很有天赋,就做了我的护卫。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站在你面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