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摆摆手:“不必,我自己知道。”说完,低低咳了两声。
葛武口拙,不知道该怎么劝,没办法,只好闭了嘴。忍不住想,要是有个人能管管公子就好了。
半夜,谢琢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他好像着烧,额头滚烫,但浑身冰凉,很快,他听见母亲的侍女寒枝去找押解的差役求一碗热水,其中一个差役很快应下,脚底碾着雪的声音逐渐靠近。
随即,有人抓着他的头,强行撬开了他的嘴,灌进了一碗滚烫的热水。
他当即挣扎着吐了出来,嘴里仿佛燃着一把火。
差役一把将他狠狠甩开,咒骂了一句“兔崽子不识好歹!给你水还不喝了?”
就在他蜷缩在地上,喘着气,竭力抓起地面上的雪,一把一把往自己嘴里塞时,远远传来寒枝尽力压抑的哭声和几个差役的污言碎语。
睁开眼来,是床帐模糊的影子,谢琢出了会儿神,等促急的心跳缓下去,他才披衣起身,没有点灯,轻轻推开卧房的门,站到了院子里。
夜露已重,天边尚未亮起,风吹得他汗湿的脊背冷。
他想,他的命,是靠血和人命填起来的。
阿瓷早已死在了冰天雪地的流放路上。
我只是索命的鬼。
转身回房时,看见盛在白瓷碟里的蜜煎雕花,表面的糖已经有些化了,没有初时那么好看。
谢琢想扔掉。
端起瓷碟,许久,他用指尖蘸了点糖渍,舌尖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很甜。
是他甚少尝到的滋味。
又重将白瓷碟放了回去。
第11章第十一万里
第二天是休沐日,直到辰时都没看见自家公子从卧房出来,葛武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他站到卧房门前,敲了敲门:“公子可醒了?”
没有回应。
越想越不放心,自家公子独自昏迷在卧房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生过。葛武朝里面大声说了句“公子,我开门了”,这才推开了房门。
等他走到床边,就看见谢琢眼尾烧得绯红,满头都是细汗,像是在梦魇。心里一跳,葛武当即转身,朝千秋馆跑去。
半个时辰后,宋大夫喘着气走进卧房,伸手探了探谢琢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葛武来回一趟,呼吸仍平稳。他在路上已经被念叨了一路,很怵宋大夫,连忙将手里的药箱递过去,回答:“公子这几天都睡不好,心事很重。说是要修什么《实录》,所以大半个翰林院都搬到了宫里,我只能在宫门口候着,进不去,不过观公子神色,事务应该很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