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之一开始还想扭头不理,但是对方逐渐走近,他还是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来,激动道:“不一样!”
“这次不一样!!”
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又强调了一遍。
待和同伴拉开了一段距离,苏清之这才抬头看着走过来的青年,又带着怒气道:“那根‘竹竿子’就算了……伯谨,我不信你没听出来!”
在后面竹竿子“喂喂喂、‘算了’什么意思”的背景音下,李伯谨脚步顿了一下,他沉默了瞬息,轻飘飘道:“是啊、我听出来了。”
然后,又蓦地抬头,反问:“那又如何?”
被那眼神看着,苏清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旋即又更激动道:“如何?!”
“我不信你没听出来!那话本里的将军分明就是秦、秦……”
他抿了抿唇,出于某种尊重、到底没有直呼其名。
李伯谨却接下了他的话,“秦壁、秦守疆,秦大将军。”
在对方这眼神下,苏清之突然就明白了李伯谨刚才那句“那又如何”的意思了。
便是知道了方才故事中的人物代指何人又如何?便是知道这次的故事当真是曾经生的真实又如何?
过去了、这都是已然过去的既定事实。
别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乎十年,即便是生在眼下的当前、他一个尚在书院的学子又能做什么?一个蒙之庇护才有片瓦容身、得安读圣贤之言的学生又有什么能做的?
若是能早生十年……不、二十年……
苏清之愤愤地捶了一下墙,忍不住一边往后退、一边怨愤道:“大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仗着军功在身胡作非为、肆意……”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自己差点就退出了小巷的范围,在拐角的地方狠狠地撞到一人身上。
只是被撞的人纹丝不动,反倒是苏清之被抵得往前踉跄了一下,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墙,差点当场摔倒。
虽说狼狈的是他自个儿,但这事儿真论起来还是他的错。
虽然平素总被夫子指着骂急躁冲动,但性格归性格,苏清之却并非不讲理的人,稳住身形后,便忙转身道歉。
“对不住?”
被道歉的那个人声音微挑,不退反进,抬脚挤入巷中。
苏清之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李伯谨也往前踏了一步站在同伴身后,就连一开始坐在后面的广懿竹也上前来。
实在是这人的身形太具威胁性,就连被苏清之叫“竹竿子”的广懿竹站在他跟前都矮了半个头不止,更遑论这男人的块头完全跟个子成正比,站进来的时候,这条小巷都显得逼仄了不少。
而就对方这神情态度,显然不打算将今天的事善了。
那男人抬手撑了一下墙壁、换了个倚墙的姿势。那点从巷子外头出的光线被挡住,里面霎时陷入一片阴影,他沉着声问:“只一个‘对不住’就完事儿了?”
苏清之拧紧了眉似乎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李伯谨一把拉住。
李伯谨将人扯到了身后,自己则是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是我等行路不慎、冲撞了兄台……这附近便是医馆,若是兄台身有不适,我等可随您就去诊治。”
男人闻言嗤笑,“医馆?爷腿断了、走不动。”
他说着这话,还像是生怕人相信一样,稳稳当当往前走了一大步,逼得另外三人齐齐后撤。
苏清之咬牙挤出一个“你”字,似乎想要上前去和人理论,却被广懿竹死死拖住,生怕这小子上去之后一拳被人给结果了。
那人靠着墙“嘁”了一声,眼神示意了下靴上脚印。
说句实话,这男人脚下长靴也不知道被穿着走了多久的路,上面尽是些干涸的泥渍,几乎看不出本色,苏清之刚才不小心撞到、踩出的那个印子……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太清楚。
李伯谨提出可以帮他清理,却被对方浑不在意地抬靴在墙角蹭了蹭。
苏清之猜这混蛋本来想蹭得更脏一点,不过因为长靴实在太脏,在墙上蹭了蹭倒是干净了些。
那人似乎也现了这一点,“啧”了一声收回脚,又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便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是李伯谨先意识到什么,原本松口气的脸色顿时不大好起来。
而稍微往后一点,苏清之沉不住气追问一句,“你怎么还不脱?”
“脱?”那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老子的意思是,你们跪下来给爷磕三个响头、趴着把鞋舔干净,这事儿就揭过……”
苏清之咬牙:“你莫要欺人太甚!”
男人从嗓子眼里出一点不屑的动静。
李伯谨挡住了怒气上头想要冲上去的苏清之。
“兄台此举未若辱人太甚。”比之苏清之,他的语气要冷静得多,他顿了顿又道,“此事实是我等有错在先,我们愿付银钱为兄台置一履。”
这便是拿钱消灾的意思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领情,浑不在意地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听罢一直在后面的广懿竹嘶了口气,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瞩目下,讪讪的闭了嘴……就眼下的情形,这人确实就是在“抢”了。
“给不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