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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上一秒,她还在桌子被拉开摆放的教室中考试,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似乎是坐在一把柔软的椅子上,椅背的硬度弧度都正合适,单是靠着,宁宓就想出舒服的喟叹,面前是一张长长的黑色书桌,书桌上一叠又一叠的草稿纸,布满凌乱的线条和她看不懂的符号,随意堆放。
稍侧一点是一台银色的苹果电脑,窄窄的细边围起显示屏中央,有某个英文软件正在运行,一个空间感很强的图形扭曲呈现在软件上。还有一个打开的邮件页面,邮件是用英文写的,好像是封回信,单词中她只认得一个receive,是接收、收到的意思。
宁宓双手按上椅子,企图推开椅子站起来,两条腿却和绑了两个沙袋一样,沉重不堪,她站起前没料想过这个情况,手上反而力气轻了,一个趔趄,又跌坐在椅子上,带动几张草稿纸飘了起来。
宁宓瞬时屏息。
等草稿纸又像羽毛一样缓缓飘落,她才微微缩了下手,又试探着放上桌面,把它们轻轻放回原来的地方。
她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手,这只手宽阔稳定、修长苍白、指节分明,右手中指远端指节处起了茧,而且并不是那种薄茧,反而有些厚实,以至于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这不是她的手。
她忽然惶惑起来,梦境,会这样真实吗,连细节也这么真实?
她向左侧看,一整面的金色奖牌奖杯以及证书映入眼帘,在灰色基调的墙面上遥遥高挂,好像一个冷冰冰的人,不带情感地俯视着她。
于是宁宓偏回视线,目光落到了一个巨大的落地书架上。
书架的颜色也如同这房间一样,黑灰银,顶端摆放了地球仪和一个小月球灯,营造出很浓的太空感,书架上的书多是些英文名的大部头,每一本都比砖头厚,宁宓顺着书架向上看,英文她一本也认不得,中文书放了些写着《经典群》、《微积分教程》、《复分析》、《曲线与曲面的微分几何》……诸如此类虽然是中文名,宁宓也无法从书名理解的书。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
宁宓看到了一本名为《数论妙: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的书。在这一层层高深难懂的专著中,这本书的书名让它显得尤为童可爱。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扶着桌子,将带滑轮的椅子拉到了书架前。
然后慢吞吞站了起来,克服着微妙的高空眩晕感,小心翼翼取下了这本书,才重坐下。
随后,宁宓把它放到腿上,又回到了书桌前,再将它抱上台面,用指腹轻轻带开扉页,从第一页出版信息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向下读。
【数学是科学的女王,而算术则是数学的女王。
——卡尔·弗里特列希·高斯】
【数论是大量赏心悦目而且无穷无尽的题之源,这一领域被人捧为“数学之女王”(而数学本身则是科学的女王),其中熠熠光地闪耀着世上数学家们奉献出来的智慧珍宝。】
宁宓缓慢、仔细地反复阅读、品味、咀嚼每一个字,这一刻,她觉自己好像在看一本世界上顶高深、顶宏大的著作,但与此同时,宁宓的面前又好像出现了两扇巨人般高大的门,这门是知识之门,是数学之门,屹立在她面前,屹立在天梯前,屹立在古往今来,所有伟大数学家面前。
她蓦地被震撼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浮现上她的心头,面前是无比精彩又无比绚丽缤纷的世界,随时间铸成的知识长河在门后踽踽流动,蜿蜒、盘桓、向更远方没有尽头处流动,明明看上去流的很慢,实际上却是巨人的散步,飞一样流入时光深处。
从没有一刻,宁宓像此刻一样,酸涩与喜悦纠缠,绝望与希望交织。她这一生中绝大部分时候都在自惭形秽,为出身、为愚笨,但此时见到了庞然巨物,反而没有了从前的自卑。
虽然现在的她连推门而入都做不到,可宁宓隐约察觉到,她寻求的心灵宁静之所,一定就在门后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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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卷。”
带点清脆的娃娃音出声,顾淮反而停顿一秒。
这声音不是他的,而且他似乎听过这声音。
但他没有太多的余暇去思考,转瞬,顾淮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桌面前,一切如常,电脑仍停留在邮件界面——他的一篇论文已经被正式接收,出版商给他来邮件,同他沟通校稿问题。
桌面上有几张草稿纸显得很刺眼,虽然被人刻意摆放凌乱,但顾淮依旧一眼看出它们顺序与他在的时候不同,显然被换人了位置。
顾淮瞥了眼书架,书架顶的小月球灯和地球仪约莫比先前错开了五度上下的角度。
他垂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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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来,宁宓就开始对那本名为《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的书念念不忘,甚至借着放假的机会到她知道的各大书店还有图书馆都跑了一遍,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她也想过寄希望于网购,但此书已经绝版,版还未上线,暂时只能先预定。
等待之余,宁宓依然没有放弃,想方设法找寻这本书。没想到却从苏蘅口中得到了线索。
这周日宁宓如往常一样到咖啡厅补课时,同苏蘅提到自己在找这样一本书,苏蘅:“这本书我好像在我们大学图书馆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