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言,战术之利未关大局,若是要解东海之危,需在整个东海战局与之较量,方有可解之处。半年来,时时微挫青州军,实是要让伊崇武无功而返,将伊翰文推出来。伊翰文,伊周武之长子,庶出,不为伊周武所喜,虽才盖一族,然军权、政权悉被伊周武掳夺,此时他兵权在握,当不会再轻易交回,表面他与青州为一体,实则独立于青州之外。
此事可用,东海可安。若能逼他拥兵自重,与青州争锋相对,必有求于宛陵,两相媾和,宛陵诸军方能脱身南下,解决雍扬之围。”
看到这里,张仲道才完全明白陈昂何以说天下一统的机遇会落在徐汝愚的身上,徐汝愚通过一支千余人的青凤精骑,慢慢将许伯当的杀局解出一线生机来。徐汝愚每回扰袭青州军,总不下重击,张仲道还有不解,他只淡言:“把小狼打得太惨,老狼亲自窜出来就不妙,换另外一只小狼来就好。”是啊,只要伊翰文拥兵自立,东海就会出现缓机。
“可是如何才能逼他拥兵自力?”张仲道喃喃自问,俄尔想定,跪向陈昂,说道:“请族主授予仲道惊神诀。”
陈昂、方肃闻言俱是一惊,转念便明白他的意思。
陈昂说道:“你虽武勇过人,但要在近期内突破达到伊周武的那重境界,却是做不到的。”
张仲道神色坚定的说:“只要伊周武身受重伤,伊翰文便会少了这层顾忌。”
陈昂说道:“你去还不如我去。”
张仲道摇头说:“与伊翰文议和之后,还需族主主持大局,宛陵真正的大敌是公良友琴啊。”
陈昂颓然道:“你晚上来我静室吧。”
第六章 荒原悟道
徐汝愚只觉得要远离东海才能让内心平静下来,也不理张仲道在后面呼唤、追赶,一气足向西狂奔,遇到坞堡、军营便绕避而过,而不是张仲道担心的那样心志尽丧。这一跑直至天光熹微才停歇下来,抬眼四望,都是陌生的景致,想想自己一夜奔行,疾若奔马,离开丰怕有三百余里的路程。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东海乱局,暗道:要争就让你们争去吧,不是这家兴就是那家亡,又关我什么事,父亲常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又何苦掺合在内?
徐汝愚半年前离开幼黎花舫时跃跃欲试的心情,现在已荡然无存,只觉得寻着幼黎她们才能重拾往日快乐,如此想定,也顾不得青袄汗湿,继续振作精神向西行走,寻了一处清溪,合掌捧起冰冷的溪水浇在脸上,又喝了几口,终觉不过隐,将嘴按进水里,一顿牛饮,只觉畅快无比,奔走一夜的疲倦消去不少。
心中默忆昨夜随性所的刺梅剑术,嘴角边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梅朵柔弱无力洒落,但还是在及体之前被他的内识捕捉住踪迹,攸然剑击去,为免剑势将之荡开,徐汝愚敛住丹息,蓄在持剑手臂经脉之中,却不贯注到剑身。丹息长久蓄于百骸,不经周天运转,对本身会反噬,徐汝愚皆不顾得这些,只想击碎梅朵来渲泄心中的隐痛,挥剑越是顺畅,手臂之间积蓄的丹息已远远过平日水准,鼓荡奔涌,无法自制,那一刻,徐汝愚只想了结自已,非但未将丹息击出,反而回攻自身,导致他受伤喷血。
心想:五觉归心的境界可让我凭借内识捕捉任何一处的攻势,丹息内敛不,却使自己动作越灵活,许多奇诡的空处都能后先至,防守已不成问题,积蓄的丹息一击若中,只要敌人不是高过我太多,定然会饮恨我的剑下。
徐汝愚经脉破而后立,五年来经过先天丹息滋养修护,强韧之处,强过常人太多,若无利刃加身,天下能仅凭丹息置其于死地的人已然不多,根本不畏蓄积的丹息反噬会伤了自己,这招对他来说,将是以弱击强的一招,若是敌人强过太多,又是相当完美的防守招式,徐汝愚想到得意处,嘴角上扬,往日心郁现时一齐隐去,扯过一支苦枝,随性舞弄起来,觉得手臂中积蓄的丹息渐不能自制,一齐注入苦枝之中。苦枝耐不住如此强的丹息,顿时化为齑粉,飘飘荡荡的洒落下来。
这么强的丹息骤然注入,就是钢剑也无法承受,徐汝愚一时间很是失望,想得如此妙处,却全不实用,望着手中残留的粉末,想起自己刚刚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生无,心中起恼,运劲将粉末掷入水中。
粉末本是轻到至微的东西,但在徐汝愚贯注丹息其中掷去,尤如重上无数倍,竟能直直的击中水面,掀起微微涟漪,徐汝愚见此情形,心中一动,略想片刻,又眉飞颜开,拍拍自己的脑袋,骂道:真是笨啊,先注入丹息在剑身不就解决了。
虽是如此想,但分出丹息留在兵刃之中,又需将大部分的丹息控制在手臂之中,又要控制兵刃的丹息溢离,一切变得异常繁杂,使出的招式效果远不及平常出招。但是徐汝愚倔性起来,非要将此招完善不可,并名之曰:“星空飘香。”
一路西走,一路琢磨“星空飘香”的招式,一路为之神魂颠倒,累了寻棵巨树攀上,饿了,就捉来鱼儿,烤了吃下,不放盐,也不觉无味,只是一门心思琢磨丹息该如何控制才能使此招更有威力,走走停停,度比寻常慢了许多,过了多久,也不甚关心,心想到了津水之畔,再去理这些凡务。
这日,一条里许宽的大河横亘在眼前,望着浩浩荡荡的河水自西向东奔行而去,才晓得自己方向感太差,已然偏到北面来了,眼前的正是天下第五大河: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