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体内丹气运行疗伤几乎是一种本能。徐汝愚寻了一颗高树,脱下褂子将自己绑在一根大树杈上,酣然睡去。
隐约听见马嘶犬吠的声音,徐汝愚陡然惊醒。对方用猎犬追自己。徐汝愚骇然失色,虽然离自己还有一段路,但是甩不掉他们迟早会被追上。足上伤势已愈,但也正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大周天内运行的丹息又回复往常情形,少得不足以御借。徐汝愚现在隐约猜到自己体内有股庞然丹息存在,这才符合自己五年来孜孜不倦修习惊神诀的实情,但现在时间紧迫,无暇去思索体内丹息的情形。
徐汝愚想起雍扬东北方向应有一条大河,自己还没过去。不再犹豫,迅解下长褂穿上,向北面密林投去。这一路来,徐汝愚尽寻密林,实是被迫。徐汝愚只有在密林中穿行,才能远远快过寻常人。若在空旷处,追兵乘上快马,一丝逃脱的机会也没有。但是,徐汝愚还是感觉到追兵在不停接近。
待逃到河边时,追兵的脚步声犬吠声也近在耳侧了。看来,这部分追兵是弃马追来了。徐汝愚没有立即借河遁走,反而在河边站定,静待追兵来到身前。过河一望平畴,即使自己过河之后能短时间内摆脱追兵,但待后面的骑兵绕过来,自己还是无处逃匿。
十余身穿皮甲的彪形壮汉呈扇形散开,将徐汝愚围在河边。当中两人,各牵一只半人高的猎犬,猎犬狂吠不已,跳纵着急欲挣开颈脖间的皮索向徐汝愚扑来。徐汝愚看着众人眸光闪闪若电,体沉气匀,知道梅铁萼对昨夜潜离之人重视之极,派遣延陵营军中精锐好手出来追寻。徐汝愚不泛起一丝绝望。自己手中没有兵刃,也无法保证敌人第一下只是轻伤自己,而不是重伤或击毙自己。
惟一没穿皮甲的中年汉子双手后剪,徐徐走前数步,目光平视徐汝愚,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出城的,能逃得这么远的,也说明你的能耐不少。”
他双瞳蕴敛明亮,鬓染霜华,面如枯木,说话却是一种庞大自信心支撑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周身不经意蓄积的庞然气势,令徐汝愚生出就此放弃的颓然感觉。
中年汉子见徐汝愚竟然能抗衡自己,于是不断蓄势,目光渐渐灼然若炬,锁视徐汝愚,欲将其意志崩溃。
徐汝愚眉间奇痒,凛然知觉对方杀机盛起。然而徐汝愚意志坚韧世所罕见,对方强霸凌厉的气势杀机迫使其心神不断提升与之对抗。心魄如受巨力,耳鼓中充塞心脏跳动巨音。就在徐汝愚心脏不受巨力欲破裂之际,心神攸然进入前所未的澄澈境地,若无波止水中呈现皎然星空,所有压力如汐水般迅疾退去。对方的气势杀机虽还在加盛,却再也无法撼动徐汝愚的心神。
徐汝愚终于进入止水心经的初层境界:无波止水。虽然无法完全摆脱对方气机牵引,却能做到心神不为其扰。
徐汝愚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河水之中。
中年汉子对他能脱离自己的气机牵引,也大感惊异,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在徐汝愚入水之际,挥掌击向河面。不见水花溅起,陡然数尺见方的河面坍塌下去。
徐汝愚身在河中,只觉身边河水骤然压缩,自己被挤在那处不得动弹。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武功。随之,那被压缩的河水放出巨大的劲力,向徐汝愚周身匝来。徐汝愚不惊反喜,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千丝万缕的丹息侵入自己体内。当丹气行过四骸奇经旁脉,再欲向任脉与经外奇脉冲刺之际,丹田顿生阳火,丹府渗出寒气,分由阳跷阳维脉、阴跷阴维脉于经外奇脉之中鹤顶穴相合成冲和的丹息,带脉冲脉飞旋拧的消融入侵丹息。不及消融入侵丹息强势不止,继续向任督二脉袭去,至天地窍中欲击徐汝愚心脉之际,天地窍贮存的精元顿时化为精纯丹气将入侵丹气悉数化去。
这股丹气虽与鹤顶空生成的冲和丹气性相近,但愈加精纯,此时源源不断从天地窍汩汩而出,遍及周身诸脉,残存于四骸奇经旁脉的入侵丹息如雪遭汤沃,立时消融得一干二净。这一切在徐汝愚明净如皎皎星空的心神中清晰呈现,如目所睹一般,徐汝愚终于知道自己庞然丹息已化为精元贮于天地窍中。
忆起碧落诀中御精的口诀,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经会阴、尾闾、命门而窜动,夹脊向上,透玉枕直达脑海,继而又下行至丹田,丹田谷实。又按惊神诀行运丹田之息,于各窍鼓鼓欲出。
虽然御精术还只有“有欲观窍”的下层境界,但对徐汝愚来说不啻极大鼓舞。
心神激荡,止水心境立失,徐汝愚终于压不住的连喷数口鲜血。徐汝愚也不惊慌,闭息让水力将自己托出水面。
中年汉子见数团血迹渐渐洇开,数尺见方的水面胭红如染,随之徐汝愚的尸身渐渐浮出水面。不由冷哼一声:本欲留你一条性命,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虽然我大半力道被河水化去,也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承受的。
也不疑他,挥袖将尸体卷出水面。
尸体在半空一滚一滚,就要跌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却在触地之时,尸身攸然横向飘过半方。
中年汉子陡然惊觉,待要回身击掌,却有一股精纯至阳丹气自命门涌入。昊天丹息随念行之,汇积命门,瞬息将至阳丹气化去大半,却又了一股至寒丹气复从命门涌入,阳息回击,欲合阴息。惊神诀。心神大颤,急忙行气去护命门,已经来不及,阴、阳两息相合骤然炸开,命门处一线鲜血如箭激射出来。在自己摇摇晃晃的视界时,那个被自己认为是具尸体的人若流云般卷过宽阔的河面,向北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