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忙吧。”乔禾禾跟黎聿声已经坐进火锅店,鸳鸯锅底腾腾而上冒着热气,菌汤锅底浮起小泡,小声咕嘟着,黎聿声端起虾滑长瓷碟,将打成泥的虾肉团成团,煮进沸腾锅底:“而且这种场合她大概不会来。”
“也是,公寓里这些年轻人闹腾的很,周总来也不合适。”乔禾禾也开始用公筷往锅里下菜。
红油锅底早就开始沸腾,煮点肉片,鸭肠,上浮一层红油,热气腾腾。
“晚上你得来,你不来我多无聊。”乔禾禾赶紧给黎聿声打预防针。
黎聿声对于这些活动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参加,不过乔禾禾要来,她也没什么排斥:“来,不过还带个人。”
虾滑全部下入菌汤锅底,黎聿声放下长瓷盘:“周绮和晚上来找我。”
“那一起带来玩呗,人多热闹,平常打工不容易,周末了好好放松一下,你说你大学跟她是同学?”乔禾禾问起周绮和。
黎聿声以前跟她讲过,在A大的四年,周绮和跟她同校,住隔壁宿舍,不过当时没有细说,也不知道周绮和跟周家以及周纾和的关系,只是粗略的提过一次大学跟她表妹在同校不同系,乔禾禾大概也没当是什么有用信息,这会儿已经忘了。
黎聿声将红油锅中煮好的肉片捡出来,肉片煮久就老了,裹满小料,味道不错,肉质刚刚好。
黎聿声说:“不是同院系,她读文学院,我读商学院,不过宿舍就在隔壁。”
“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大学四年呢!又是表姐妹。”
黎聿声点头:“更多时候像朋友,主要从前她一直跟奶奶生活在爱丁堡,我又在茗城,也就是大学同校才有交流,亲人那种感觉真的不强烈。”
“就是,这种从小没怎么见过面的亲人就算见面了,估计也很难有那种感觉。”乔禾禾又问:“你和她是同岁吧。”
“嗯,同年的,我年初,她年尾,其实算起来我晚上学一年。”
黎聿声八岁才进小学,那时候她妈妈已经去世,她在周家几乎是个透明人,偌大的院子,没人注意到个子不足一米二的她。
除了周纾和。
本来她进周家就是个意外,母亲去世后她彻底被人遗忘了,整天在院子里闲逛,无聊了只能和蚂蚁或者树上的鸟对话,可总也得不到回应,越说越寂寞。
周纾和那段时间回了趟英国,回来以后发现她还没入小学,当下就进周老爷子书房问是怎么回事。
到了上学的年纪,还没有入学,孩子耽误了怎么办。
周老爷子没心情管这些,让周纾和全权解决。
黎聿声事后也明白过来,大概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拖油瓶,或是一块烫手山芋,拖油瓶到哪都被人嫌弃,烫手山芋也没人愿意握在手里,只想尽快转手。
她从出生就没见过她爸,妈说说她爸死了,死透了,她那时候小,但还是能从她的话里,和语气里听出来,那个男人还活着。
活人也好,死人也罢,黎聿声没感情,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再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印象里五岁之前的记忆只有母亲在身边,总是一团毛线,织了又拆,拆了再织。
上一年织好的毛衣,下一年小了,再拆开来,加上一团毛线补一截。
所以她那时候穿的毛衣总是蓝白衔接有时候里面还掺点鹅黄。
五岁以后就是周纾和了,仿佛记忆里只剩下她,整整陪伴了她十一年春夏秋冬。
六岁冬天周纾和说要带她买件新衣服,她不肯,就只要这件毛衣。
“穿不上了。”周纾和摸摸她的脸,温热的掌心在寒冷的冬天格外温暖。
“可以。”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神坚定,坚持说:“还可以穿。”
“可我们小鱼长高了。”
后来她就种下了院子里那棵香樟树,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测一次身高,树长得慢,她长得快,很快那些刻下的纹路越来越高。
她意识到她是真的长高了。
七岁,她不再坚持,给周纾和说:“从前,妈妈都是拆了,加上毛线再织。”
其实是她想要那团带有母亲气息的毛线。
周纾和懂了,后来她去专门学怎么勾毛衣,将那件毛衣小心翼翼的拆掉,再根据她的身高,加一团毛线。
直到上学那年冬天,她突然说:“不用改了,其实留个念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