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去图书馆还书,那维莱特在外边等,信步走了走。枫丹法学院,由创始人择址修建而成,风景清幽,花木繁茂,图书馆旁有一个小湖泊,平常人多,今晚却没什么人。
月下。
湖边有个学生形单影只。
好奇怪。
再看一眼。
这是秋末冬初,水凉,一般人类不会无故赤足站在水里。正疑惑,而那学生竟一步步走向湖里。
“等一下。”他快步跑过去。
“……”学生加快脚步。
在滑入湖底前,那维莱特及时地将人拽上岸。这学生二十出头,长得清瘦,发梢微卷,上身黑毛衣,下边黑色裤子,浑身都透露出颓废劲,只有毛衣细骨链闪着一点光,有一点生气。
“你在干什么,湖水很深很危险。”那维莱特想总不会是轻生吧。
“……”男生深深地低下头。
那维莱特将人带到长椅上,努力用沉稳的口气说:“有什么艰难,你都可以和我说。”
“可以吗?”男生抬起脸。
男生叫斐瑞。
母亲在纳塔战争中离世,他随父亲逃到枫丹。由于受重伤,父亲的身体变差,不能自理。虽有微薄救济,还是艰难。。
苦难滋生罪恶。
年幼时斐瑞也曾去偷去抢,每次被发现都要招一顿毒打,被送到少年监牢。后来,年龄稍微大一点,终于可以挣点钱,勉强维持生活。
从七八岁到现在。
每天的生活,就像被黑色被子掩住口鼻的婴孩,艰难到窒息,随时有被闷死的危险。
回到家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前几天父亲无法忍受病痛折磨,拿着一根软管自尽身亡。
他也走到崩溃边缘。
“那维莱特先生,战争让我们失去了一切,包括生的希望。”斐瑞凄然地笑,“我们应该控告谁?是谁让我连睁眼都恐惧,一睁眼,就是重重压下来的生活负担,令人窒息。”
“……”
那维莱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您不必费心安慰我,活得这么卑微,再失去什么也无所谓,包括没人在意的这条命。”
“你还有朋友。”
“没有的,自卑让我不敢接近别人。曾有过朋友,但我就像啄木鸟一样,克制不住每天倾诉这些痛苦的经历。很快朋友也离开了,大家都希望轻松的朋友,而不是笼罩在乌云下。”
“……”
斐瑞半捂住脸:“就像现在,您救了我。我会死死拉住你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向您不停地述说痛苦,直到您也窒息,最终离我而去。我很矛盾,我站在这里不是为死去,只想得到救赎。”
倾听就好。
斐瑞一口气倾诉完:“谢谢你的聆听,那维莱特先生,我可以回去了。”
说罢,走回宿舍。
那维莱特呆在原地,心口闷闷的,鼻子酸酸的,气喘不过来。战争,挑起时轻而易举,发生后一片狼藉。邻国纳塔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带来苦痛绵延不绝。
好难过。
啪嗒啪嗒。
大雨纷纷落下。
艾尔海森刚走出图书馆,就是倾盆大雨。
耳机线上悬挂的叶子显示数字:
35。
刚才借书时,艾尔海森遇到须弥学生过来搭讪,解答花了一些时间。所以,才分开不过半小时,发生什么,让数字又跳崖了。艾尔海森撑开随身的伞,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走入雨中。
由于下雨。
边边角角的人都冒出来往回跑。
湖边站着一个不动的身影,雨中湖上,雨打树叶沙沙,惆怅的人总是格外会找地方。
“怎么了?”艾尔海森为他撑伞挡雨。
“没事。”
没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下雨,艾尔海森也不想戳破他,撑伞往回走。那维莱特默然,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走路尽往水坑里踩。
“刚才,我遇到一个人。”
斜雨飞过薄唇,艾尔海森靠近一点儿,听他说起刚才的际遇,越听雨越大,越听头越麻。虽然有伞,回到家全身也湿透了,艾尔海森捏着薄透的上衣,一天淋一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