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白侧过脸,下颌线条随着他的动作愈清晰:“小桃儿,去车里拿现金。”
陶竹“哦”了一声,不到三分钟,从车里拿了五块钱折返。
老板找回三块五,钱皱皱巴巴的,蒋俞白没接,陶竹拿着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卖部。
夕阳西下,天空绽放出一片橙红色的余晖,把两道斜长的身影和校园栅栏叠在一起。
蒋俞白跟着她有些着急的脚步,语气是一贯的闲散:“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陶竹没听懂,回头看他,长长的马尾惯性打到她写满疑惑的脸上。
蒋俞白没给她留面子:“付款码扫不出来还哭?”
“我没哭。”陶竹下意识反驳,辩解的声音比反驳声弱下去不少,像蚊子哼哼似的,“我当时就是着急,而且有点害怕。”
扫不出来个二维码而已,蒋俞白轻哂:“怕什么?”
少女的很多情绪,都介于不说别人无法理解,说出去又让人觉得奇怪之间,念在今天是他帮了她还请她喝了一瓶水的份上,陶竹抿抿唇,承认说:“怕人家以为我是小偷。”
她担心的事让蒋俞白不由得轻笑出声,胸腔随着他细碎的笑声微微起伏:“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儿啊。”
陶竹没有反驳。
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不说以前,哪怕是上周,她都还不是这样的。
是这座陌生的城市,让她畏手畏脚,出了任何问题都害怕是自己导致的,害怕这座大城市,容不下她这个从小县城来的人。
陶竹低垂着头,马尾都无精打采地贴在白皙纤瘦的脖颈上,步子又软又慢,落到了蒋俞白后面。
陶竹以前在繁春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十里八乡全是她小弟。就算长大了额性子沉稳了些,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尤其她的态度转变是在他提及从前之后,蒋俞白不难想到她低落的原因。
他可不会安慰人,也没安慰过人,生硬地说句:“不是你的问题。”
陶竹抠着瓶盖,不明所以:“什么?”
蒋俞白清了清嗓子。
他说:“那家小卖部信号不好,所以你的付款码出不来很正常。”
他说:“不用怕。”
他说:“北京和繁春一样,不过是中国的一座城市而已,这座城市里的人也是普通人,所以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陶竹先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听懂后,她慢慢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气。
只是简单的三句话,让陶竹胸腔鼓噪,仿佛在她心底种下了一个大大的,遮天蔽日的,保护伞。
她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让小小的力量芽。
她知道,如果这件事生在繁春,她一定不会多想,她会说是题,而不会怪到自己身上,为了验证问题,她甚至可能拿着手机到店外面走一圈。
她就是对这座城市太陌生了,担心融不进去,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像是在讨好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
其实,这个道理并没有多难想到。
只不过,需要有一个人,一个来自这个城市的人,坚定地告诉她,她才敢相信。
“再说了。”也就正经了不到一分钟,蒋俞白的语气又恢复到日常慵懒的状态,“连我都敢打的人,在北京还需要怕别人?”
陶竹:“!”
打你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你你你记什么愁啊!
陶竹小跑两步跟上他,跟他并肩回到学校。
-
成绩出来了,整体和陶竹预想的差不多,其他科目成绩都还行,分数在优秀线以上,只有英语,差到出乎她的意料。
陈老师只挑了几道数学题,给她说了几个简便算法,便把重点全都放在英语上。
和其他科目耀眼的成绩不同,她的英语才将将及格。
英语本来就是她的薄弱项,语法还好,单词是真不行,令她没想到的是,北京竟然还要考口语。
她学的是哑巴英语,会写不会念,刚才考的时候听自己磕磕巴巴的音就知道自己成绩不会好,但也没想到这么差。
陈老师把卷子全都摊开,右上角的分数整齐露在显眼的位置:“陶竹同学的成绩还不错,就算是在我们这她也算是能排到中上游的,能看得出来有学习的底子和能力。”
这句话之后,她微笑的表情变得严肃:“就是她这个英语,确实拖了她的后腿,而且是拖了很严重的后腿。”
陶竹默默点头,同意老师的话。
“高二离高考虽说还有两年,但咱们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时间有多紧,说转眼就到了一点都不过分。”陈老师把蒋俞白当成陶竹的哥哥,推己及人地说道,“更何况咱们还有其他学科的进度要赶,我估计她没那么多时间花在英语这个单一学科上。”
陶竹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怎么跟被判了死刑似的呢?
“针对她的情况,我刚才跟我们办公室老师讨论了,我们都建议她留一级,从高一重念起,我建议咱们回去跟家长监护人商量一下。”说是建议和商量,但陈老师的口吻毋庸置疑,她拿起陶竹的户口本和学籍证明又看了一遍,“而且她本身年纪就小,应该当地是入学早,留一级压力小一点,到时候还是跟同班同学一样大。”
蒋俞白颔听着老师的分析,一直没说话,刚要开口,被陶竹清脆地插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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