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间,夷酋额尔等,赴愬天津。当谕总督谭廷襄,前往查办。该夷乃乘我不备,攻踞炮台,直抵津门!朕恐荼毒生灵,不与深较,爰命大学士桂良等,往与面议,息事罢兵。因所请条约多有要挟,复令桂良等驰往上海,商定税则,再将所立条约,讲求明允,以为信据。
讵夷酋口普噜嘶等,桀骜不驯,复于九年,驾驶兵船,直抵大沽,毁我防具。经大臣僧格林沁,痛加轰剿,始行退去。此由该夷自取,并非中国失信,天下所共知也。
本年夷酋额尔唫、噶罗等,复来海口。我中国不为已甚,准令由北塘登岸,赴京换约。不意该夷等,包藏祸心,夹带炮车,并马步各队,抄我大沽炮台后路。我兵撤退后。复至天津。因思桂良系前年在津原议之人,又令驰往,与之理喻……
洋洋洒洒上千言,虽是之乎者也,但就算目不识丁的兵勇也能听出个大概。
皇上是说洋人蛮不讲理,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事端,皇上不想生灵涂炭,一次又一次忍让,可洋人却给脸不要脸,现在忍无可忍,要开打了!
正如兵勇们所料,荣禄话锋一转,声音突然比之前更洪亮:“现已严饬统兵大臣,带领各路马步诸军,与之决战!近畿各州县地方士民,或率领乡兵,齐心助战。或整饬团练,阻截路途。
无论员弁兵民人等,如有能斩黑夷一级者,赏银五十两!有能斩白夷一级者,赏银一百两!有能斩著名夷酋一人者,赏银五百两!有能焚抢夷船一只者,赏银五千两!所得赀财,全行充赏……”
斩一个白夷就赏一百两!
校场上的兵勇不但大多有洋枪,并且全见过洋人,只不过不是洋兵,而是西夷传教士包尔。
一个没心没肺地家伙觉得洋人中了枪一样会死,不是很难杀,竟举起腰刀吼道:“杀!”
这个头一开一不可收拾,在南苑憋了近两年,就等着建功立业、升官财的河营兵勇和八旗马甲门军,纷纷跟着吼了起来,一时间杀声震天。
荣禄没想到他们的士气竟如此高昂,一时间竟愣住了。
王千里心想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荣禄并没说完,立马给王河东等人使了个眼色。
“弟兄们,肃静!”
“喊什么喊,就你能耐,给老子把嘴闭上!”
“胜仗是打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全特么给爷肃静!”
……
一帮丘八这才意识到兴奋过头了,连忙收起刀枪不敢再大声喧哗。
荣禄缓过神,放下谕旨道:“弟兄们,跟洋人决战,是驻守通州尤其八里桥一带各营兄弟的事,咱们的差事不是去跟洋人决战,而是驰赴圆明园护驾!从现在开始,我等便是天子亲军,便是皇上的侍卫了。”
一个丘八忍不住问:“荣老爷,卑职晓得护驾是个好差事,可护驾怎么杀西夷赚赏钱?”
“只要护卫好皇上,少不了你小子的赏钱,你真要是想去跟洋人拼命,本官现在就可成全你去通州效力,不过得把兵器留下。”
“荣老爷,卑职糊涂,卑职掌嘴。”
荣禄瞪了他一眼,回头道:“永祥、王河东听令,让各队换上黄马褂,打起旗号,按之前约定的次序开拔!”
“遵命。”
“特木伦听令,立率粮草辎重驰赴密云,这一路上不得迁延,要是慢了就会被堵在路上,想走也走不了。”
“下官明白!”
荣禄号完施令,转身拱手道:“百龄兄,就此别过,京里的事尤其我等的家小,全拜托老兄了。”
王千里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正在待命的余铁锁等人,拱手道:“老弟大可放心,就算千里豁出这条命,也要保诸位的家眷周全。”
“谢了,兄弟先走一步。”
“祝老弟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
为了这一刻,南苑准备了近两年。
一辆辆装满粮草辎重的大车,在特木伦指挥下被缓缓牵出;一队队刚换上黄马褂的河营兵勇,或背着洋枪,或举着旗号,跟着各自的把总、千总依次开出了校场;
永祥率五十骑在前面开路,荣禄率剩下的马甲殿后,不一会儿校场上就变得空荡荡的,王千里的心一下子也空了。
“王老爷,王老爷,咱们也该动身了。”余铁锁提醒道。
“哦,”王千里缓过神,在一个皂隶帮助下爬上马背,接过马鞭问:“铁锁,你爹呢,怎没见你爹?”
“禀王爷,我爹今儿个没来,他和富爷正在会馆等您。”
“好,咱们先去会馆。”
第七百四十四章上驷院卿
荣禄之前宣读的那道谕旨,并非针对河营和驻守南苑的八旗马甲的,而是皇上决定跟洋人开仗之后为鼓励军民士气,命各大臣及京畿各地官员抄阅宣布的。
韩秀峰虽对通州的战事没任何信心,但急调六百多官兵来圆明园,也不只是为皇上“巡幸木兰”做准备,而是因为皇上不但下决心跟洋人开仗,甚至连降两道谕旨,打算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可不是小事,就算通州那边的仗打得不错,就算皇上只是去通州转一圈做做样子,这一路上也不能没兵护驾。
而京师各营能上阵打仗的兵勇早被抽调一空,考虑的皇上的安危,韩秀峰只能奏请急调河营和原本驻守南苑的一百多马甲门军来圆明园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