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又不是不晓得,他们死了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哥,那你想咋样?”
“喊人,多喊些人来!”
韩秀峰怒了,顿时脸色一正:“你喊他们就不会喊,把人全喊过来,就算你们没动手,县太爷都会以为你们要作乱!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前面就是县衙,再走几步就是府衙就是道署。才闹出人命,已经够麻烦了,再闹就是把大头往阎王殿送!”
八爷虽没见过大世面但活得久,掂量得出轻重,急忙道:“二喜,坐下,听四娃子的,别犯糊涂。”
“八爷,我是担心……”
“都说了这是衙门口,有啥好担心的?”
轿行全靠做附近几个衙门的生意活,所以离得并不远。正说着,姜六气喘吁吁跑回来了,雇的轿夫也抬着轿子到了。
饭馆里人多,韩秀峰干脆去外面等,八爷和姜六等川帮的夫头也跟了出来,结果一出门就遇上茶帮的一帮夫头。
仇家见面,分外眼红,但顾忌到这是在衙门口,两帮人还算克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茶帮的一个夫头认出了韩秀峰,远远地喊道:“哎呦,这不是四哥吗,你咋跟川帮搞到了一块儿,不在衙门当差了?”
韩秀峰心想咋这么倒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笑道:“我以为谁呢,原来是朱叔,你们也是为昨天的事来的?”
“还能为啥事?”
“你说你们这又是何苦呢,都在码头街巷讨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和气生财多好,干嘛总是打打杀杀。你看看,居然搞成这样,死的死,伤的伤。”
“是他们不守行规!”
“朱叔,人死都死了,伤的也都伤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帮也就谁也别说谁了。”
茶帮夫头说不过韩秀峰,干脆问道:“韩四,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茶帮平时待你也不薄。这两年没咋走动,你叔在县衙那会儿,我们可没少请你叔吃酒。给我句痛快话,这件事你是帮我们茶帮还是帮他们川帮?”
茶帮的人手黑着呢,而且茶帮的脚夫只是在巴县讨生活,一旦犯了案就溜之大吉,跑回老家躲起来就算衙门过问也不一定能找着,韩秀峰不敢也不想轻易得罪他们,立马笑道:“朱叔,刚才你还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韩四有几斤几两你最清楚不过。别说只是在户房帮闲,就算是户房经承,你们两帮的事我也说不上话插不上手。衙门是大老爷说了算,我呢就是帮着打探打探消息,帮着送送牢饭,赚点小钱混张嘴。”
第三十章“激起民愤”
韩秀峰说完之后看着茶帮的一众夫头,就差在脸上写着只要你们愿意给钱,我一样可以帮你们去打探消息,一样可以帮你们去给关在班房里的脚夫送牢饭。
吃完原告吃被告,胥吏衙役不就是靠敲诈勒索事主活吗?
朱二猛然反应过来,暗骂韩秀峰这个在衙门帮闲的小书吏黑心。想着已经托了会馆的客长,没必要在一帮说了不算的胥吏衙役身上再花冤枉钱,干脆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韩秀峰,而韩秀峰则像讨了个没般悻悻地回到川帮这边。
茶帮脚夫多,夫头也多,所以来的人比川帮多。但川帮刚雇了顶轿子,还是蓝呢的大轿,一个个全围在轿子周围,气势却盖过了人多势众的茶帮。
想到客长不可能在衙门里留宿,朱二回头道:“有啥好看的,赶紧也去雇顶轿子。”
“哦,我去吧。”茶帮的一个夫头缓过神,连忙撒腿往轿行跑去。
……
“跟我们学,早干啥去了。”川帮的一个脚夫嘀咕道。
“他们就这点出息,要说说话办事,他们晓得个锤子!”
韩秀峰担心他们说着说着又动手,立马提醒道:“少说两句。”
正说着,更夫出来了。
看天色还没到打更的点,见着韩秀峰就摆起龙门阵,摆得正欢,去轿行的茶帮脚夫回来了,顺着他跑过来的方向看去,众人现没雇到轿子,只雇来一顶抬竿。两个轿夫在后头抬着慢跑,抬竿上的竹椅上下晃来晃去。
朱二急了,把去雇轿子的夫头拉到一边问到底咋回事。
姜六笑了,指着越来越近的抬竿笑得喘不过气。
“六哥,你笑啥?”
“他们晓得个锤子,也不想想蓝呢大轿是谁都能坐的吗?轿行俞老板做事最稳妥,不管谁去雇轿子,总要先问清楚雇去给谁坐。绿呢蓝呢是官轿,只有大老爷才能坐,顾老爷中进士、拉翰林,做过朝廷的大官,自然是能坐的。湖广会馆的客长有钱又能咋样,说到底跟我们一样是白丁,借他几个胆也不敢坐这蓝呢大轿,俞老板自然也不敢把轿子雇给他去坐!”
“四哥,真的吗?”一个夫头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韩秀峰回头看看轿子,解释道:“俗话说‘嫡庶有别,尊卑有序’,朝廷对大老爷们出行的仪仗是有规制的,亲王郡王可乘八抬大轿,京官一二品可乘四人抬的中轿,外官督抚可乘八抬大轿,司道以下教职以上乘四抬中轿。总之,只有三品以上的大人可坐绿呢大轿,三品以下坐蓝呢,普通百姓也不是不能坐轿,只是不能坐呢子料的轿子。”
“还有这讲究!”
“你才晓得。”
“可他们咋不去雇顶不是呢子料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