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敬,还说啥要把潘二托付给韩秀峰。
韩秀峰啼笑皆非,回头看看潘二,又转身道:“潘叔,长生比我还长一岁,世上哪有把兄长托付给弟弟的道理。您千万别再这么说,我们启程之后一定会相互照应,相互帮衬,绝不会让您在家里为我们担惊受怕。”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嘛。”关捕头放下筷子,哈哈笑道:“都说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其实出门一样要靠兄弟!”
“是是是,关捕头说得最在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潘掌柜已有了几分醉意,扶着桌沿关切地问:“贤侄,你打算啥时启程,要不要先看个日子?”
“我打算明天去趟乡下,跟我爹我哥说一声。后天一早回城,衙门里没啥要办的事,但有些私事要办一下,再准备准备,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启程。”
“出那么远的门,是应该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潘掌柜微微点点头,想想又问道:“贤侄,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我家长生也一样。不晓得此去京城,都要帮长生准备些啥。”
“盘缠一定是要准备的,没盘缠哪儿也去不了。”
“这是这是,”潘掌柜揉揉眼睛,又问道:“除了盘缠之外呢?”
韩秀峰被他的舔犊之情给感动了,没往深处想,放下筷子沉吟道:“潘叔,其实我一样没去过京城,不过倒是打听过。据说京城冬天很冷,除了平时的换洗衣服,棉衣要准备几件,棉鞋要准备两双,再准备两床厚点的被褥。再就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很难说这一路上会不会患病,最好能再准备几副治偶遇风寒、水土不服和跌打损伤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潘掌柜点点头:“还是贤侄想得周全,我明天就着手准备。”
潘二忍不住问:“四哥,又要准备这个又要准备那个,准备那么多东西路上好带吗?”
“潘兄,我不们走6路,我打算走水路去京城,乘船虽慢点,但能多带些东西。”
“乘船?”
潘家父子三人满是好奇,关捕头不无得意地把韩秀峰的计划介绍了一番。
潘掌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好事,不禁拍着桌子笑道:“贤侄,我就晓得你有办法。不用花钱也能去京城,这是吉兆,这个缺一定也能补上!这样,你听我的,后天回城前跟我说一声,我先给你送行。等你那边有了信儿,再打长生去城里,再给长生送行。”
第十二章吉上加吉
乡下人胆小,要是晓得欠外面几千两银子,全家老小不光饭会吃不香,连觉也会睡不着。所以韩玉财管潘家借银子的事,韩秀峰一直没告诉乡下的家人。
他八岁就随韩玉财去衙门讨生活,慈里到县城又不近,山路也不好走,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要两天。所以这些年平时几乎不回来,只有等到腊月底县太爷封印,衙门没啥事时才回来跟家人过个团圆年。也正因为很小就出去了,平时又不怎么回来,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跟老实巴交的爹和三个哥哥也没啥好说的。
在家吃了个捎午,逗了一会儿大哥和二哥家的三个娃,去地里转了一圈,给爹娘留了一千多文钱,赶在天黑前回到走马岗。
走大半天山路,有些疲倦,吃了几口饭洗了个澡就早早去前屋睡了。
婶娘晓得他这一走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更晓得他背井离乡全是为了这个家,收拾好碗筷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然后点上油灯拉着幺妹儿做了一夜针线,把韩玉财留下的那些衣裳能改的全改来了一遍,不改一下他穿着不合适。
天色渐亮,公鸡打鸣。
韩秀峰蹬了一脚睡在那头的丁柱,坐起身道:“柱子,别睡了,起来,今天要赶路呢!”
“哦,天都亮了。”柱子很不情愿地爬起来,揉着眼睛呵欠连天。
韩秀峰穿好衣裳走出屋,一宿没睡的幺妹儿已帮着打好了洗冷水,天井里的石桌上还摆着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柳枝和一小碟盐。
“幺妹儿,你眼睛咋红成这样,又哭了?”
“没哭,没啥。”幺妹儿把手巾往他手里一塞,催促道:“四哥,赶紧洗,洗好喝碗粥,娘还给你们买了锅盔。早上吃几个,剩下的带上当捎午。”
现而今不比以前,韩秀峰能想象到她们娘儿俩是舍不得吃的,顿时一阵酸楚。再想到这也是她们的一番心意,要是不吃她们会更难过,强忍着笑道:“好啊,等会儿带上,省得在路上花钱。”
洗完漱,吃好饭,婶娘从里屋拿出两个大行囊,生怕他和柱子不好背,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前打的结。
对韩秀峰而言,婶娘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
他是既感动又难受,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点啥好,干脆啥也不说了,先给韩玉财的灵位上了一炷香,随即撩起衣角,给婶娘磕头辞行。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而这一切韩家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都生了。婶娘再也忍不住,搂着幺妹儿嚎啕大哭。
韩秀峰心如刀绞,却只能掸掸膝上的灰尘,背起行囊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已泪流满面,想想还是回头喊道:“幺妹儿,哥走了,你要好好照看这个家,照顾好你娘,晓得不?”
“嗯……”幺妹儿也哭得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