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微风,浓云,无月。
莫府后院内外香气阵阵,喧闹声声,人影随着摇曳的花灯扑朔迷离。
相较于莫府的其乐融融,城心的刺史府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阔气的府邸大门密不透风,阵阵争吵声伴着夜风穿过缝隙,飘荡在庭院上空。
后院大堂中,临安刺史刘元仲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脸无奈地揉着紧蹙的眉头。
在他一旁,日间的女子正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脸上厚重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浸透,显得很是滑稽。
刘元仲深深叹了口气,他对眼前撒泼的女子早已难以忍受,可早些时候沉醉于女子的温柔乡,醉后失言被城府极深的她暗地里偷走了一本这些年来自己贪污的账本,现时却为时已晚。
女子已将账本私下转移,并以此为要挟不断索取。他堂堂一介临安刺史,却被一介风尘女子扼住命脉,真是是是非非终有报。
受制于人,只好尽量满足女子的要求。可近来女子胃口越来越大,先是烟雨楼,又是临江阁,再如此下去恐怕他这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刘元仲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冷,可很快便掩饰下去,安抚女子道:“好了,花娘。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地上凉,先起来,免得冻坏了身子。”
女子见刘元仲妥协,反而叫得更大声:“你这没良心的,想当年我花小满二十三岁跟了你,陪了你整整八年!好啊,现如今人老珠黄了,便想把我踹在一边另结新欢了。”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被人打了,自己男人不但不替婆娘出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着拍着地面又哭嚎起来。
刘元仲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女子的眼神更加厌恶,可还是堆起笑容起身前去搀扶女子,“我的花娘哟,我刘元仲怎么会对你不管不顾,可此事非同小可,容你我再商议商议。”
花小满闻言雨露皆收,心思玲珑的她明白这已是刘元仲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再作下去,恐怕适得其反。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为我做主。”
“那是自然。”
她这才拉着刘元仲的手缓缓爬起,坐到太师椅上拍打着衣裳上的尘灰,哭了良久的眼中哪有半点泪珠。
以前沦落风尘,逢场作戏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拿茶来,喊了半天嘴都干了。”
花小满轻轻挥手,犹如使唤一只忠犬般对刘元仲说道。
刘元仲笑着走到后方桌前倒茶,转身瞬间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盯着女子的眼神杀意毕露。
可仅一瞬又恢复儒雅的面容,轻手将茶杯递到女子手上,这才缓缓在一旁坐下。
“你打算如何替我出气?”
女子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喉,斜睨着刘元仲。
“呵呵~”,刘元仲讪笑一声,苦口婆心道:“花娘,这莫府不比其他,在临安有很高的名望,若是无故刁难,恐怕会触犯民怒啊。”
“怎么!”女子黛眉蹙起,声音尖锐:“那这一巴掌我白挨了?要我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刘元仲,你能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可怜我当初瞎了眼跟了你,不然也不会……”
眼见女子又要故技重施,刘元仲赶忙打断:“花娘,不是我不给你出气,只是没有由头真不能随意抓人。”
“切!”
女子一脸鄙夷,“姓刘的,你别装得清如水廉如镜,这些年你私下栽赃陷害枉法错杀的人还少么?”
刘元仲低垂着头无言以对。
“所以我不管你是直接抓人,还是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我都要让此人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女子手抚上脸颊还未消退的红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刘元仲怔怔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有些恍惚。怎么曾经温柔似水的柳烟楼花魁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究竟是为何呢?
“唉……”
刘元仲苦笑着长叹着气起身,走到堂前仰望着晦暗的夜空,语气很是疲惫:“花小满,以往你任性我都依着你。你要烟雨楼我给你买下了,你要临江阁我也出面给你作势了,这些年我为你善的后花的钱有多少就不明说了,免得你说我小气。”
“别的都可以谈,唯独此事不行。莫府虽扎根临安不久,可背后深不可测,连知府杨清风都上赶着巴结的人,会那么容易扳倒么。我现在步步小心,就怕被拉下马,杨清风那家伙对我这位子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倒了,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么?”
刘元仲回头看着女子,眼含深意。
可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的女子哪听得进去话中的起承转折,冷笑道:“刘元仲啊刘元仲,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老娘告诉你,你若不帮我,明日你勾结匪徒中饱私囊滥杀百姓的事便会传遍整个临安城,大不了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