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这座城南久负盛名数十载,与城北烟雨楼齐名,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之一,已濒临倒闭。
往昔门庭若市,想要用食都得预约,不过短短三年光景,便冷冷清清,落得此番光景。
“莫公子,这便是李掌柜。”
声音将凝神仰望着阁楼的莫问唤醒过来,侧头望去,牙人身旁站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灰败。
“莫公子。”
中年男子拱手问礼,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莫问轻嗯一声,“李掌柜不带我看看酒楼内景?”
“自然是要的。”中年男子手一伸,“莫公子请。”
一进楼中,一股沉木香气扑面而来。虽已一旬未曾迎客,所有桌具仍一尘不染,可见日日都有人打扫。
环顾四周,楼内用材皆是上等,红木桌椅,紫檀楼梯,浣纱锦绣,香沉灯影。一层挑高七尺,在二层设一巨大平台,屏风拥立,用于酒楼的乐倌吹拉弹唱。
手抚着雕花栏杆,莫问拾阶而上,一路上楼壁上未来得及取下的书法字画仍晕染着凄清的酒楼,试图再多许些文气风雅。
五层的酒楼,莫问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将其逛尽,每一间房,每一处角落,都未曾忽略。
不得不说,作为临安曾经酒楼魁,整座酒楼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就连挑剔的莫问,也不由暗暗点头。
三层一处雅间,两杯清茶热气袅袅,莫问同李掌柜相对而坐,准备商讨这临江阁的转让事宜。
“酒楼我看了,我很满意,不知李掌柜多少价钱愿意出手。”
见对面男子心事重重的模样,莫问索性开门见山。
中年男子犹豫半晌,终是开口道:“三十万两,这酒楼便是公子的。”
“三十万两……”,莫问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价是否有些高了?”
男子闻言满脸苦色,“不知公子愿意出多少?”
莫问伸出手比出一个二,轻声道:“二十万两。”
“这价格属实有些太低,不如公子再加点?”李掌柜听到莫问给出的价格苦笑不已,出声提议。
可莫问并未再提价格,反而问道:“这临江阁楼身为临安五楼之,日进斗金,为何李掌柜要放弃这棵摇钱树,匆忙出手呢?”
李掌柜闻言沉默不语,可紧紧攥着的拳头说明他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沉默良久后。
“唉……”
一声长叹。
中年男子抬起头,望向注视着他的莫问,语气无奈:“莫公子见笑了。这临江阁乃李某一生心血,自然是不愿轻易放弃的。可事不遂人愿,烟雨楼三月前来了一位新的女东家,听说花容月貌,而且小道消息传言此人是如今临安刺史的新欢,这烟雨楼便是刺史大人为讨女子欢心买下,一掷千金,只为红颜一笑。”
“可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可那女子是个有野心的,想让烟雨楼在临安一家独大。未过多久便有人找上门来,提出要收购临江阁,可李某哪能答应。结果送走那人第二日,酒楼饭菜便被人动了手脚,一连十几人中了毒。”
“接连几日这般,临江阁积攒几十年的名声毁于一旦。偏逢连夜屋漏雨,那女子落井下石后又想赶尽杀绝,以远低于临江阁估价的十万两银子收购,并扬言若两月内不同意,便后果自负。”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李某不过一介本分的生意人,如何能拧得过刺史的大腿,所以只得尽快出售酒楼,免得落入那女子之手。那人便不是个会经营的,好好的烟雨楼如今乌烟瘴气,活生生一处烟花柳巷,哪还有酒楼的样子。”
一番长论,道不尽心中酸楚。
说罢一口喝完杯中热茗,无力摆手:“也罢也罢。莫公子,二十万两便二十万两,只待公子能好生经营这临江阁,李某必将不胜感激。”
莫问静静瞧着他,并未言语。
手往怀中一伸,一沓银票扔在桌上。
“这是五十万两。”
“公子使不得,说好二十万两便是二十万两,多出的还请收回。”
可莫问却没有动作,在男子怔怔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檀窗,望着街道上人来车往,淡淡出声:“临江阁在我眼中确实只值二十万两,另外三十万两是买你。”
“买李某?”
男子闻言蹭地起身,指着自己一脸不解。
“就是买你。”莫问头也没回,“我不会插手酒楼经营之事,除了账房由我二位夫人担任,其余事皆由李掌柜全权定夺。”
“另外我会重新制定酒楼菜单,每一道皆是精品,不说天下第一,至少在这江南无有酒楼能出其右。我不仅要让临江阁起死回生,还会让其再造辉煌。”
说至最后一句莫问回头看着已经听呆的男子,声音低沉,犹如重锤狠狠击在他的胸口。
“公子说的可当真?!”
李掌柜满面肃容,灰败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莫问从来说一不二。”
“好!既然莫公子看得起李某,那必定替公子经营好临江阁,任公子驱驰!”
说着说着这位儒雅汉子竟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