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北凉王府颇为寂静。
明月当空,将巍峨的听潮阁笼罩在银白的婆娑之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阁楼四层的楼台上,一抹雪白修身而立,似与皓月争辉。
南宫仆射手握着一卷孤本,搭在栏杆上环顾着偌大的王府,注目良久轻叹一声。
世人皆仰望瑰羡这象征着地位权利名望的深宅,却不知再绚烂的繁华也是会寂寞的。王府上下的主人都渐次离去,大柱国入京,北凉世子外出游历,那冷冰冰的男子也跟着没了踪迹,无数的亭台楼阁间只剩些许沉默寡言的奴仆清扫着离愁。
平日听潮湖总是喧闹的,如今即便在日间也波澜不惊,那万鲤齐跃的壮阔场景仿佛已是许久前的事了。夜间的大湖更是凄怆幽邃,宛如一潭晕开的心事,不知说与谁听。
幸好夏夜的蛙鸣来得及时,稍稍冲淡了些心头的孤寂。
湖风吹来,有些微凉。
南宫仆射望向远处零星灯火,不经意间看到一座记忆犹新的楼阁,停下目光注视良久,什么都似未变,却少了一个吹笛的男子,这多少有些遗憾。
都说明月清风使人愁,即便清冷的南宫仆射也不例外,此刻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在进北凉王府之前,沉迷于追求武道至高,本以为没有什么能干扰自己的想法,可在遇到那个男子后坚持二十多年的澄心竟有了波动。
如今她已至十二停,想起男子说的话,忽第一次对苦苦追寻的目标第一次产生怀疑,十九停当真如此重要么?
谁能告诉她答案?清风,明月,还是湖中锦鲤?
南宫仆射清冷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己当真是魔障了,它们怎知人的忧愁呢,又或许它们本就有自己的烦恼。
涓涓心事,注定只能说与自己听。
在女子失神之际,她的身后传来一串随性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来者何人,这听潮阁除了她和从未见出阁的李义山之外,别无他人。
“南宫先生,今日怎有闲情赏月?”蹒跚而来的李义山脚步有些虚浮,手中捏着的葫芦酒味浓烈。
南宫仆射转过身,看着面前干瘦的老者,轻声道:“在李老面前,南宫可担不起先生之名。”
眼前的李义山虽不修边幅,醉意朦胧的双眼微微眯起,看上去同酒鬼一般,可没人知道这位普通老人乃大柱国徐骁真真切切的第一谋士,为北凉人屠的左膀右臂。北凉铁骑马蹄纵横江湖十数载取得的赫赫战绩,背后皆无不有这位的手笔。大柱国能有如今的成就地位,北凉三十万铁骑能有震慑天下的旷世威名,他无疑立下了汗马功劳。
世人皆知北凉王徐骁背后有一当代“诸葛”,可因他阳谋阴谋无所不用其极,江湖中人又咏叹着送其一个响亮的名号—毒士无双。
“呵呵,南宫先生过谦了。”李义山摆摆手,转头望向月色下的湖面,感叹道:“这听潮湖许久未现跃龙门的盛景了,着实有那么些死气沉沉。”
“是有些无趣。”
李义山笑了笑,回身道:“本以为南宫先生三年内上二层,没想到已登四楼,恭喜恭喜。”
“运气使然。”南宫仆射却不自傲。
她思索片刻后开口问道:“义山先生,南宫有一惑,不知可否解答?”
“哦~”,李义山来了兴趣,豁达笑道:“当然可以,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南宫先生困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