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人,在大船经过竹筏之际,他手中长杆轰然从江中横出,竟有一丈之长,挡在船前纹丝不动。
下一秒三条大船船舷狠狠撞上竹竿,意想中的摧枯拉朽没有出现,那根孤零零的竹竿生生将大船拦下。一声巨响,船体剧烈摇晃起来,左右摇摆,将凤字营骁骑连同战马瞬间甩下不少,滔滔江水中战马的嘶鸣和军卒的怒吼连绵不绝。
造成这般景象的男子却收起竹竿,撑着竹筏远去功成身退。
挥一挥衣袖,未带走一道汪流。
大船仍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倾倒,船头的莫问李淳罡二人却巍然不动。李淳罡冷哼一声抬脚一跺,动荡的船体陡然恢复平衡,身形不稳的徐凤年组织着救人,最后竟自己一头扎进了冰凉江水之中。
半晌,所有落水的军卒和战马皆已救上船来,只是仍损失了几头珍贵的北凉骏马。本就晕船的鱼姜二女经此动乱,已然吓坏了,躺在船舱中尤为虚弱。
莫问稳坐钓鱼头,看大船恢复平静复驶而下。
“为何不出剑?”
“不值得。”
李淳罡仍远眺着江面,神色不变,只是仔细看他有些失神。
莫问明白他是想起了那一袭绿袍。
一生追求武道至高,最后却用练了大半辈子的剑杀了最爱的人,听上去是有些荒唐。
或者换而言之,爱上仇人之女更加荒唐。
人生便是这样,正经不得,你越正经它反而越容不下你。
李淳罡远视良久,竟主动开口问道:“爱上一个人有错吗?”
“没错。”
“若那人与你有杀父之仇呢?”
李淳罡转过了脸,不复之前的随意,看向莫问的目光灼灼。
莫问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淡笑着反问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需要么?”
李淳罡没再问,看着浅笑着的莫问。他回过头怔怔盯着从未停止流逝的江水,嘴中喃喃。
“原来…是不需要的么…”
他忽然感觉心中那团紧紧缠裹着的丝线松动起来,找寻到那截解开死结的线头指日可待。
冷不丁再看向船头,人影不在。
往船舱走去的莫问留给他一道黑色背影,孤零零的,好似夜风遗留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