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自告奋勇要帮他分担工作,可他却拒绝了。他说科学研究不能一心两用,他希望她能全力以赴做好她的课题,毕业之前,交给他一种满足性能指标要求的材料。于是,凌凌就更奋,更努力,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课题,就连她最爱的科学家网友都没空搭理了,当然,她的科学家网友好像也挺忙的,也没空搭理她。
经过两个月的不懈努力,凌凌终于为自己的课题想出一个可行性很强的方案,为了评估这种工艺的防护材料,她听了杨岚航的建议,为研制的材料做一百小时的抗氧化性能实验。这个实验不难,但必须连续一百小时不间断地守着设备,以防止出现异常情况。
抗氧化试验的第一天。随着实验设备的不断升温,日落月升,不觉间已是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高温性能实验室里,凌凌放下手中的书,揉揉干涩的眼睛,有些困意。她抱起预先准备好的被褥,铺在临时准备的折叠床上。
秋风从窗缝中挤入,带来些许凉意。潮湿的霉气夹杂着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凌凌喘了口气,拢了拢外衣,躺在床上,用毯子裹紧身体。
她闭上眼睛,忽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响声,惊得跳下床,紧张地盯着墙角。
一张旧报纸下面有个东西在动,她退后,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心脏剧烈地颤抖。
自从高中被老鼠咬过之后,她就对老鼠产生一种恐惧,一听见这种响声就会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黑夜,老鼠爬在身上那种毛茸茸的感觉。
她顺手拿起一个烧杯丢过去,烧杯的破碎声中,几只蟑螂受惊地跳出来,四处逃窜。
对于有天生动物恐惧症的凌凌来说,地球上的生物,小到毛毛虫,大到恐龙,她都害怕。《动物世界》在她眼里简直是部恐怖片。
这样孤单的黑夜,她看着蟑螂跳来跳去,隐蔽到各个角落,拼命揉着汗毛根根直立的手臂。她无助地看着周围毫无生命的设备,多希望有个人能陪陪她,可惜没有人能陪她,一个都没有!
“凌凌?”一个人从背后呼唤她的名字。
惊慌失措的凌凌一听见杨岚航的声音,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战栗的身体依着他,手紧紧抓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放松。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真的有种生硬的键盘无法带给她的安全感。
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呼吸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她颤抖着平复一下呼吸,清淡的茉莉香掩盖了所有的霉气。
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退出他的怀抱。
平复一下紧张,她强装笑脸:“我没事!”
杨岚航没有追问,走近正在加热的炉子检查一番,又环顾一圈脏乱的实验室,最后对着她的折叠床深深蹙眉:“你晚上就睡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这点困难她都克服不了,还有什么脸做他的学生?
他没再说什么,顺手拿起一本满是油污的设备说明书,开始研究。
看情况,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凌凌有些暗喜,俯身把床上的毯子铺平整,指着自己的床说:“杨老师,您坐吧。”
“谢谢。”杨岚航也不客气,在她床上坐下,还指指他旁边的位置:“你也坐吧。”
凌凌有点局促地坐在床尾,和杨岚航这么近距离接触,她多少有些不安。
“杨老师,您怎么还没回去?”她问,“还在想研究方案吗?”
“研究方案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下周要去b市和相关设计部门沟通一下技术细节,需要把资料准备得充分些。”
“这段时间,我看您日夜都在忙,您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在美国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习惯了。这一句最平淡的回答,其中包含了多少付出,多少挫折,多少迷茫,多少坚持,别人或许不懂,但凌凌是非常懂的。因为她曾经心血来潮查找过杨岚航在《sce》表的文章,她认真读了一下午,只粗略知道他提出一种卫星防护材料的全设计理论。他的理论中满满的都是繁冗的数学模型和公式,她读着都快疯了,可想而知他推演的过程有多么煎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永远有多远”在失意时有她的陪伴,而杨岚航呢,他在一次次遭遇挫折时,可曾在挫折中几乎迷失了自己?可曾有人陪伴?
凌凌悄悄看一眼杨岚航的侧影,忽然觉他和“永远有多远”很像,同样在美国读书,同样做科研,同意的优秀,也同样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唯一的不同:杨岚航选择了回国,而那个人留在了美国。
凌凌苦涩地笑了笑,每次想到那个人,心总会被甜蜜的苦涩填满。
杨岚航看看周围的环境,眉峰深锁:“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虽然没法和国外比,但在国内,t大的科研条件已经算好的了。”
杨岚航认真地看看她,脸上的赞赏毫不掩饰:“我刚回国时,觉得以t大的实验条件,想做出先进的成果太难了。现在我现,比起实验条件,有你这样什么环境都能克服的学生更重要。”
“我——”凌凌被夸得有点惭愧,不自觉换换姿势,“比我有上进心、能吃苦的学生多着呢,是您不知道。”
“是啊,我只能看到你……”他说话时,墨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令这句看似平常的对白充满了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