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没有。”她是怕的,怕他的帝王之威,更怕他伤心。
“没有?”他笑意不明,冷冷地勾了勾唇,“那皇后说说,你和太后同时掉进水里,朕该先救谁?”
华梓倾一僵,满心懊恼。抒怀真是误事啊,这话让皇帝记在了心里,若他维护太后,岂非是打草惊蛇?
相爱的人彼此猜疑,这样的感觉,真是心累。
“酒后胡言,让皇上见笑了。”她冷若冰霜,率性地回答,“依臣妾的性子,怎会等着别人来救?臣妾若是死了,也有太后陪着,十分荣耀;若能侥幸活下来……自然是远走高飞,离险境越远越好。”
皇帝放开了她,如玉的脸庞像蒙了寒霜一样。他后退三步,几声冷笑:“很好,不愧是朕的皇后,孤胆英雄,任性妄为,朕于你,也不过是‘别人’罢了!”
她开口谢罪,却没有回头。“是臣妾失言,皇上恕罪。”
“皇后的确失言,比如同时掉进水里,这样俗气的比方,皇后原就不该问!”
他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李成禧跟在后面,惊慌失措地追着他提醒:“皇上,您还没更衣穿鞋呢……”
他光足走在冰凉刺骨的白玉地砖上,地砖的颜色和他的脚一样白,心中的寒意却似乎更甚。
华梓倾的手无力地落在妆台上,碧绿的翡翠镯子撞得一响。她默默地看着腕上,那是大婚时,皇帝送的。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人的本能很奇怪,在难过的时候,会变得像一只刺猬,把靠近的人扎得体无完肤。
扎的是别人,难道自己就不会痛?
第54章爱入骨髓最好是……恨透了……
沈娆离京和谢茗焕入宫,定在同一日。
华梓倾送走了沈娆,临风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楼,静静眺望披星殿的方向。恍惚中,偌大的皇宫,变得空荡荡的。
宫里人虽然多,真正和她有关系的,只有沈娆和皇帝。
可是,沈娆走了,皇帝的贵妃娘娘入宫了。
太后终究是不会亏待娘家人,谢茗焕做为皇帝自幼相熟的表妹,一举封了贵妃。今日,皇亲贵族相聚饮宴,普天同庆的气势几乎要赶上帝后大婚。
其实,秦曹两家心中皆有微辞,秦暮烟和曹瑜不过封妃,而谢茗焕一来就是贵妃。
兴安郡王谢蟒虽说手握逐日军,但他实在不过是个草莽,对政局变幻没有自己的头脑,全然充当了太后手中的一柄利器。
谢茗焕内心是庆幸的,有个厉害的老爹还不够,和昭妃宸妃拼爹没有胜算,可她多亏了,是有个做太后的姑母。姑母从前总不赞成她嫁进宫来,但真的决定了要入宫,姑母还是疼她的。
华梓倾在揽月上吹了会儿风,站累了,见左右无人,便爬到飞檐的一角上,坐下来,翘着腿休息。
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琴瑟笙箫,正是歌舞生平,之前太后差人来请过的,她说不去。
她今日心情不好,懒得和人虚与委蛇,尤其是太后。反正她这个皇后去了也不过是个摆设,王公大臣们是来给太后和皇帝道喜的,他们才是主角,至于皇后,大概只是个笑柄。
吹风吹到无极了,华梓倾翻身从飞檐上轻盈纵下。
她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跳下来一回眼,现墙边站了个人,倒是把她吓得不轻。
她一哆嗦,抚胸嗔怪:“王爷不是应该在前头陪太后饮宴么?歌舞未歇,王爷却跑到这里来,大白天的装鬼吓人,可要吓死人了。”
“这才是当真冤枉,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哪有装鬼吓人?不过是皇后自己想事情想得出神,我不敢出声惊动,唯恐惊着你,倒害你摔下来。如今,竟成了我的不是。”
沈臻一身金边素袍,微风吹拂,袍摆飞扬,儒雅俊朗,贵气逼人。
他的身手,华梓倾是知道的,他想避人耳目不难,何况,她刚才的确心不在焉。
“王爷可是贪杯喝多了,出来散酒气的?只是,怎么散到揽月来了,怕是要让人好找。”
沈臻垂眸浅笑了一下,在思索着,当如何答她。
皇后缺席,虽说是因公主北嫁,心中难过,但是从太后的一丝嗤笑中便看得出来,难过只是一半理由,另一半,太后觉得是因为谢茗焕。
对于皇后的态度,太后不在乎,也不会去勉强她。后宫女子如名花倾国,哪一个不是表面笑颜如花,背地里咬碎银牙,在煎熬和嫉恨中生活?她身为皇后若是想不开,日后还有的是煎熬的日子。
眼前是似锦繁花,歌舞升平,沈臻却总是记挂着缺席的人,还有太后听说她不来,流露出那一丝不屑的轻笑。
后宫冷暖,从来如此。
他当初就不赞成华梓倾入宫,宛如一块干净的明玉,被扔进了大染缸里。依她那直率的性子,或许会粉身碎骨;又或许,她会慢慢地适应后宫,变成像太后一样的女子,狠辣无情,踏过别人的尸骨走向自己的巅峰……
无论哪种,都不是沈臻想看见的。
她那般的女子,就该恣意地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就该纵情驰骋于疆场之上,就该快意恩仇横刀立马,就该找个真心爱她的人,简简单单,直到青丝变白。
酒宴上觥筹交错,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脑中总是浮现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当初,沈臻喜欢找她切磋功夫,也喜欢在过招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