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梓倾本来就紧张,被他这样盯着看,越不自在。今日他俩都是从早忙到晚,皇帝想必也饿了,她怎么就觉着,这是一种饥饿的人看见食物的时候,流露出的贪婪目光?
皇帝倾身向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又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现这真是种神奇的香。平时这香透着帝王的凌厉,每每独处时,却又觉得格外好闻。
华梓倾紧张得吞咽口水,疑心皇帝要对她下手。当初约定的时候,她明明问好的,她只做挂名皇后,没打算要进幸。
莫非,良辰美景,春宵惑人,皇帝一激动,就把这么重要的约定给忘了?毕竟,她知道自己今晚是浓妆艳抹,想必是分外动人……
“你趁着朕没来,躲在房里偷吃了?嘴角还有点心屑呢!”
皇帝托着她精巧的下巴,拇指在她唇边擦了擦,动作轻柔,眼神却嫌弃:“你是笨死的吗?都当了皇后了,吃东西不会擦嘴,留着让人笑话?”
“……”
人家为了配合成个亲,都饿了一天了,前胸贴着后背了!他忙他的,华梓倾在房中坐着无聊,怎么就不能吃点东西垫巴垫巴?刚才皇帝进来的时候,她还有半块在嘴里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慌着把盖头盖上了,这种情况,怎么擦嘴?
华梓倾之前略带旖旎的浮想,被他几句话打得稀碎。一个月没见面了,封后大典上也不方便说话,现在洞房花烛夜,他一开口,又从高冷皇帝变成了印象里的“逗人嫌”。
她真恨不得一脑门撞上去,直接用头上沉重冰冷的凤冠把他顶开。
皇帝倒是看着自己的大拇指先叫上了:“啧啧啧,你这是擦了多少粉?敢情是糊墙呢!”
“您当我愿意的?我被一群人按着,妆扮了几个时辰,我容易吗?”
确实不容易,皇帝想起,她原本是最不爱捯饬这些胭脂水粉的,今日为了大婚,把张好端端的脸糊上几层厚,她肯定不舒服。
“皇后辛苦!只是,这才一个月,规矩全忘了。私下里倒也罢了,若是在人前你呀我的,当心母后再把赵嬷嬷给你请回来!”
华梓倾撇嘴:“臣妾……知道了。”
皇帝冲外面招呼了一声,伺候的人鱼贯而入。
二人照着规矩,饮了合卺酒。皇后总算可以卸下沉重的凤冠,宽了繁冗的礼服,又让人打水洗了脸上厚厚的妆容。
宫人们尽皆退下,皇后亲自为皇帝宽衣,做尚仪的时候已经练过两回了,她手脚倒也麻利。
等到二人都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帝后开始大眼瞪小眼。
一会儿,华梓倾站起来往外走,皇帝问她:“你上哪儿去?”
她回头答道:“臣妾看看外间有没有上夜用的小床。”
“你回来,”皇帝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示意她重坐下,“婚之夜,皇后去睡上夜的小床,若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统摄后宫?明日你又如何向母后交待?你不怕变成宫里的笑柄?”
他说的有道理,华梓倾问:“那怎么办?”
“自然是睡床,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皇帝理直气壮。
他把上回那个叫同床共枕?他不说还好,说起来华梓倾就心虚,她都一直没好意思问,自己那晚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逾矩行为。
沁芳殿救驾那次,她不小心看到了皇帝的“美色”,后来走的时候皇帝正睡着,睡相看着很可口,让她有点想入非非。
都怪皇帝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所以让她有了“逾矩”的心理基础,再要睡在一张床上,万一擦枪走火,她可不想真的做皇帝的女人。
“皇后如此凶悍,难不成,朕还敢把你怎样了?”
她磨磨蹭蹭地回到床边坐下:“那……那万一是,臣妾把您怎么样了……”
皇帝愣了愣,红着脸觑她一眼,狠狠地说了句:“你想得美!”
他不能中计,皇后一定是在考验他。上回惨痛的记忆犹,他内心挣扎半天,人家就是在摸个玉牌而已,差点让她笑话。
华梓倾见他如此坚定,便不再说什么,俩人一头躺下,中间隔着条楚河汉界。
红烛辉映,挂的是百子帐,睡的是百子被,床头还垂悬龙凤双喜的纱幔,如此暧昧的气氛里,俩人躺得像两根棍儿一样直。
原本是累了一天了,此刻他俩却神经崩紧,睡意全无。
华梓倾上回是喝多了,对于睡在哪儿毫不介意。今天是完全清醒着,身边睡了个男的,她倒不是故意,眼睛朝天就睁得跟铜铃一样。
皇帝也有些紧张:“皇后,你跟朕说实话,你不喝醉的时候睡觉,也会对朕动手动脚吗?”
他说的是拿胳膊腿砸人,华梓倾却因为证实了某种了不得的猜想,眼睛瞪得更大。
“不会,绝对不会!那都是喝酒误事,臣妾原本是个特别正经的人。”
皇帝“哦”了一声,其实,太正经倒也不必。他说:“睡吧。”
俩人整齐地闭眼,决心睡觉,然而决心归决心,睡觉这种事,越是使劲儿越是做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在宁静的昏暗里轻轻地问:“你怎么还没睡着?”
华梓倾飞快地睁眼,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皇帝牵扯着嘴角,默默地笑。因为她太老实了,直挺挺地躺着,始终没动过,皇帝就知道,如果她真的睡着了,就算不大闹天宫,也绝不会这么规矩。她那副睡相,让人想忘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