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恒打算冲出去,替他截住华梓倾的时候,她却突然拉了马缰。
马儿堪堪立住,扬起前蹄,一声长嘶。
华梓倾环顾林间,问了句:“是谁?”
皇帝和金恒都十分诧异,这林间鸟语声声,他们并不算靠得太近,华梓倾策马而过,是如何现他们的?
二人正纳闷着,却见苍翠的树木之间,不知是打哪儿飞出个人来,他衣袂带风,负手立于华梓倾的马前,宛如一株挺拔的松柏。
那人亦是私服简行,皇帝和金恒一眼认出,他正是此时本应在西南平乱的定远军统帅华尘云。
华梓倾根本没现山石之后躲着两个人,但她进入鸟语林,华尘云便一直跟着她。听风定位,华梓倾就知道有人在树上追踪她。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华尘云,她翻身下马,又是惊喜又是疑惑,迎上来叫了声“师父”。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几时回京的?”
“昨日。”
华尘云答得极其简单,至于为什么来,他没有说。那一句“想见你”,不知曾盘踞在他心头多少年,却无从倾诉,终究石沉大海。
他眸色深沉,如山岚雾霭,来的一路是那么冲动,憋着许多话想说,此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皇帝远远地站在山石后,心中已经不是滋味,他心思比华梓倾细腻得多,虽然看不清华尘云的正脸,但他也已经察觉到,这人对他的皇后藏着怎样的柔情脉脉。
中秋赏花宴,华梓倾下水救人,皇帝曾留意到华尘云的一举一动,牵挂满怀。眼下,他竟然无诏返京,偷着来了鸟语林。
他素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知道,冷峻起来像个冰疙瘩,向来不苟言笑。可他就是在华梓倾面前,总是千依万顺、有求必应的样子,仿佛是个没脾气的人。
华梓倾由着马儿在树下吃草,他俩并肩站在树下,林中绿意盎然,衬着岁月静好,一双身影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挺般配。
“中秋一别,不过数月,为何,你会成了皇后?”
华梓倾歪着头想了想:“诶,快好像是快了点儿,我自己之前也没想到。不过,宫中人手充足,我也不必准备些什么,因此,快慢也都无妨。”
半晌没人接话,皇帝听着都忍不住替华尘云抱屈,她这答了和没答一样,竟是一句都没说在人家想知道的点上。
华尘云单刀直入,问得干脆:“皇上他有没有逼你?”
“……”皇帝冷不丁听见他这样问,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他并不知道华尘云曾有请旨赐婚的折子在先,因此莫名地听着这话里,竟有股子敌意和怨气,直直地冲着他来了。
皇帝见惯了当面的谄媚恭维,也知道那些权臣背地里多的是不服和私心,但他真没想到,华尘云心里,会是这样想他的。
“没有没有,”华梓倾连忙摆手,“这件事,他是和我商量过的。”
皇帝没逼过她,要说有什么,那也只能叫贿赂。
她否认得这么快,还替皇上解释,华尘云眸色寒凉,透了几分惨然落寞。
“你……喜欢皇上?”
他了解华梓倾,所以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喜欢上一个人。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守护她,等到她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一切就会水到渠成。毕竟,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抵得过他们之间,这么些年日积月累的感情?
华梓倾在心里默默叹气,同样的问题,沈娆问过一次她没答上来,现在,华尘云又来问一次。而这一次,似乎不是不说话就能躲得过。
金恒这人平时看着不爱八卦,此刻居然也是竖着耳朵在听,他还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又被皇帝冷冷地回了一眼。
其实,这个问题让皇帝很紧张,手下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衣襟紧了紧。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仿佛在等待一场判决。
更残忍的是,他虽然期待,却很清楚,华梓倾多半不会答出喜欢他的话来。而他更不想听见她说不喜欢,这话除了刺耳,还会附带一个更糟糕的后果。
华尘云大概会更加不甘心,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机会,他会将更多的敌意和怨气指向皇帝,甚至生出不臣之心。
皇帝的指节攥得白,君臣之间,自古便是一场博弈,然而,他不希望其间还掺杂着儿女私情。
华梓倾在师父面前,实话实说,她没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她说:“是我愿意嫁给他,做他的皇后。”
捏得疼的手和提着的心,同时蓦地一松,皇帝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她是聪明的,这是一个,他和华尘云都能接受的答案。
半晌,华尘云淡淡地一笑,说了声:“好。”
不知华梓倾能不能听出来,但皇帝大概是感同身受,竟从那笑声里,听出几分凄然的况味。
她这样的回答,让华尘云一腔怨气突然没了去处,尽数被憋回肚里,憋得五脏六腑都疼得像在滴血。
既是她愿意的,再疼他也只能认了,哪怕是他请旨赐婚在先,也都抵不过一句她自己愿意。
华梓倾关心地问:“师父,你这次回京,皇上知道吗?”
“我明日就走。”他回避了这个问题,“还有半个月,你大婚在即,我会叮嘱管家,为你备好嫁妆。你……该风风光光地出嫁,别叫那些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