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被自家小夫人的这一声“大哥”弄得有点蒙。这些年来跟他家小夫人攀亲戚的人不多,不过因为石观音母子的缘故,忠叔已经从之前的害怕小夫人被抢走,变成了如今的淡然处之了。
总归,他们的小夫人永远是白云城的小夫人,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这个认知是拂月一直努力传达给大家的,也让白云城上下都安心了不少。所以,面对西门吹雪这位忽然冒出来的舅老爷,忠叔虽不知原委,然而适应程度还算良好。
眼神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叶孤城,在看见对方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之后,忠叔迅换上了妥帖而又温暖的笑脸,对西门吹雪热络道:“原来是舅老爷,城主也真是的,合该早些传信回来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说着,忠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西门吹雪让进了屋中。西门吹雪不知道的是。这是一间这座客栈之中算得上很好的屋子,却是距离叶孤城和拂月的房间最远的。
将西门吹雪让进了屋内,忠叔仿若十分不好意思的道:“这次我家城主和小夫人出来的匆忙,在山西也没有什么准备,舅老爷莫要嫌弃这里条件简陋,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像是没有看见西门吹雪黑下来的脸,忠叔继续道:“等来年小夫人及笄,舅老爷一定赏脸往白云城一去,到时候我们城主和小夫人一定好好招待您。”
忠叔的态度举止让人半点挑不出错来,十分的亲昵又让人觉得很受尊重。然而那一声声的“小夫人”和“舅老爷”像是小锤子凿在西门吹雪的太阳**上,让他需要用尽自己半辈子的修养才能压制住心头的火气。
无花倒是听见了这声忠叔的这声“舅老爷”之后挑了挑眉,故作不满的对忠叔笑道:“老人家好生偏心,贫僧来往南海了这么多次,还从没有换回过一声舅老爷,倒是这位西门施主,一来成了舅老爷?”
无花天生一张笑脸,眼角眉梢像了拂月九成,此刻一副故作委屈的神态,倒是比方才西门吹雪更让忠叔心疼。不过忠叔到底还知道分寸,明白眼前这位虽然也占着自家小夫人兄长的名头,可是到底非亲非故的。
于是忠叔只是道:“还以为大师是出家人,是不讲究这些俗礼的。”便轻巧的将话题带开,没有半点改口的意思。
无花也不计较,挑了一间房间住下,与西门吹雪比邻。
西门吹雪和无花的心思很明确,两人都打定主意要盯着对方,不让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两位兄长光顾着提防彼此,几乎是一夜都是听着对方房中的动静,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晚膳之后,拂月自然而然的走进了叶孤城的房间。
之前拂月说的那句“阿城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听阿城的”,前半句虽然有讨好的成分,也算是小姑娘的小心机,然而后半句却是半点也不掺假。
从前在白云城的时候,叶拂月但凡是和叶孤城出门,是不用带腿的。而如今,她年岁渐长,这种情况却更有几分愈演愈烈之势——现下,拂月跟她家阿城出门的时候,不仅仅不带腿,连脑子都不带着了。
一定是阿城太可靠了的缘故。
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只要在叶孤城身边,总走神研究万花药方的拂月如是想着,心中却半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叶孤城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潜意识里,拂月根本不相信这种可能。
那是一种偏,在她混沌未开的时刻。而这种偏沉淀为信任,沉淀为相濡以沫、携手前行的力量。拂月一直在跟随叶孤城的脚步,虽然她走的很慢,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也幸而,叶孤城愿意停下来等她。
——他们从未互相剖白过心意,可是他们的相伴却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像是一餐一饮,本是寻常而已,却是生存的必须。
脑中的药材名称搅乱成了一团,拂月没有丝毫头绪。她的长散落,整个人窝在叶孤城的怀里。小眉毛苦恼的皱在了一起,拂月捞起叶孤城的袖子,开始咯吱咯吱的磨牙。
这又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叶孤城按住自己一跳一跳的眉心,估量了一下新换的寝衣的干净程度,最终还是由着拂月去了。
“明天回大金鹏王的宅子,你不是说要给他看病么?”伸手托起小姑娘的脸,叶孤城的唇在拂月细嫩的脸颊上蹭了蹭,而后才缓缓说道。
拂月不似叶孤城那般含蓄,大大方方的仰头在叶孤城的下巴处印下一个响亮的吻,然后用软软的鼻音“嗯”了一声。
叶孤城伸手按住了拂月柔软的唇,拂月的唇一贯偏红,叶孤城有些微凉的指尖蹭过,更为之添上了一抹艳色。指尖的温度让叶孤城的眸色渐深——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他的怀中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让叶孤城忍耐至今的原因便是这个小姑娘实在太小了一些,他不想在此刻做出什么让这孩子日后后悔的事情来。
他对拂月的情感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来说,他疼这个孩子至极,疼到了骨子里,疼到不舍得拂月受一点委屈,哪怕给她委屈受的人是他自己,也绝对不许。然而理智上,叶孤城知道这是父辈为他订下的妻子,可是大抵是因为亲手将这孩子养大的缘故,他总是忍不住以父亲的心态去宠她。
偏生这小姑娘还不知死活,拂月抿了抿唇,似乎将叶孤城的手指也抿进了口中。她看着叶孤城弯了弯眼睛,而后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唇,一脸天真的问道:“阿城是更想亲这里么?”
“轰”的一声,叶孤城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顾不得去思考拂月到底知不知道这个问话的含义,叶孤城缓缓的俯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