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回宫的时候身边带了个小姑娘,所以赶路赶得慢。眼下独自再往河南去,不必照顾别人,只快马加鞭地赶路,不过三两日就到了。
他到时,苏吟的病还没好利索,躺在床上不便起来。沈玄宁就随手打开匣子瞧了一眼。
然后他微吸了口凉气,笑说:“皇后出手够阔气。”
接着他便把那一匣子饰捧到了她面前,又把信也递给了她:“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苏吟亲启”。苏吟接过来一瞧,就直接拆开看了。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两句话,莫名感到了一股……撒娇耍赖的味道?
尤其是第二句,皇后在明晃晃地表示思念,表示自己在宫中长日无聊。苏吟怎么想都觉得这信其实不是给她的,至少这后一句不是。
她便把信递给沈玄宁看,说:“皇后娘娘似是想您了。”
“?”沈玄宁疑惑地接来正看,苏吟细想想,觉得这事好像有点糟糕。
——皇后向皇帝表达思念,为什么要经她的手?皇后是不是在委婉地……提点她什么?
她斟酌了一下,状似随意道:“皇后娘娘贤惠,皇上赶紧回个信吧。”
沈玄宁正看信看得比她还感觉奇怪。
他倒不觉得皇后是对苏吟有什么意见,也正是因此,他才觉得奇怪。
他自己清楚跟皇后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皇后对他根本没那份儿心。所以,皇后这封信就是写给苏吟的。
……她们两个能处得来倒没什么不好,但,她们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想想苏吟方才意有所指的那句话,沈玄宁觉得明摆着没那么亲近。
那皇后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劲。
默了半晌,他一咳:“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信就是给你的,要回你回。”
“?”苏吟怔了怔,“奴婢觉得皇后娘娘……”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一哂,“放心吧,不是那样。”
他当下,还不敢跟她说他与皇后之间的约定。他不想这种事给她的负担太重,反倒压得她不得不退让。
他会这么做,本来就是为让她不必退让。
苏吟略作思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于她而言,最好的结果大约是维持好一种平衡,也就是维持好本来的情分。
他们有多年来积累的默契。她此时将话题一绕,他自知她是什么心思。
她便伸手够向旁边的茶盏:“渴了……”
沈玄宁也正觉得有的话还是不多说的好,听言一笑,递了茶盏给她。
苏吟抿了口茶,缓了缓,又说:“皇上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得去阳泉看看,听说那边地头蛇厉害得很。”他说着轻叹,继道,“朕已让老师先一步过去了。他会在民间查访几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胡骁近来过得颇是不快。
皇帝让他随驾,看起来颇是器重,可这一路走来,他是少有的全无差事的人,甚至连圣驾也没见过几面。
一群文官忙里忙外无可厚非,武将里,风头倒全让楚霁等几个年轻人抢去了,这是从前从不曾有过的。
而且他还听说,他的女儿——宫里的仪妃娘娘,过得也颇不如意。
她早就告诉过他,皇帝自大婚起就只去坤宁宫,从不踏足她的万安宫,太后也不爱见她。
眼下日子渐渐地长了,那汤家出来的皇后似乎胆子也大了,愈地爱给她脸色看。
胡氏一门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胡骁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睡不着觉。
夜半时分,他不耐地起了床,坐在床边沉重地一叹。
外头候着的小厮听到动静,立即掌着灯进了屋:“将军?”
“没事,我自己待一会儿。”胡骁摆摆手,让那小厮又退了下去,独自一人坐在满室黑暗里想着心事。
若说先前是他迟钝,现下再迟钝他也觉出来了,皇上不喜欢胡家。
所以他带他出来却不见、娶了他女儿却不宠。他似乎在粉饰太平,其实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长此以往,胡家还能有几日的风光?兵权、官位大概都迟早会保不住。
等到权没了,皇帝赐个爵位便能打了他。可没了实权,爵位要来又有什么用?京里还会有人拿正眼看他?
胡骁越想越是头疼,最后又唤了那小厮进来:“去,把灯点上,给我备纸笔,我给江南徐家写封信。”
“是。”小厮忙去备了纸笔,又取了件衣服给他披上,然后毕恭毕敬地告了退。
胡骁坐在案前沉吟了不知多久才落下笔,而后一字字地直写到天明。
又过三日,圣驾终于再度启程,往阳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