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行。”沈玄宁点了头,顿了顿又道,“辛苦你了。”
“?”苏吟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她觉这阵子,尤其是这几天,他突然对她莫名其妙地客气了起来。“辛苦你了”“多谢”这样的话,她一天总能听个两三回。
她倒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跟她客气而觉得别扭,只是奇怪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可这话也不太好问,苏吟兀自腹诽了一下就作了罢。正好绿豆汤端了进来,她便安安心心地喝了,然后该研墨便研墨、该换茶便换茶。
这些做惯了的事,她自然做得心如止水,但沈玄宁就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这几日只要她在旁边,他就总是心神不宁,她研墨也好奉茶也罢,他总禁不住地想抬眼看她,又总在目光触到她的纤纤玉手时就赶忙撤回来。
殿外,冯深抓准了那进殿奉绿豆汤的宫女吃惊的机会,帮苏吟立了个威,给这群新来的说了说大姑姑在皇上跟前有多红,最后语重心长地教她们说:“你们啊,可别觉得大姑姑跟你们一般年纪,就不服她管你们。我比她大这么多,好多事都还得求着她呢。”
一群宫女连连点头,皆带着三分紧张表示记住了、记清楚了。于是翌日清晨,早早起床四处吆喝人的苏吟意外地现这些个原本心浮气躁的新人突然都变得特别乖,她让她们干什么,她们都是半分不敢耽搁地立刻就去,而且脸上分明有那么点紧张。
苏吟自然觉得怪,但暂且也顾不上问这些。因为今日要来觐见的这位汤大人,叫汤述仁,是太后为皇上新选的帝师。
帝师,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老师。虽然皇威在上,汤述仁这个当老师的见了皇上得行大礼,可皇上也得显出几分相应的敬重来,不能让旁人觉得他不尊师。
怎么显得敬重?从穿着到言谈再到乾清宫中的种种细节,都要注意。乾清宫上下都不得不从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准备,生怕显出懈怠。
晨时四刻,有宦官匆匆来禀,说汤大人和三位辅政大臣皆已进宫,正往乾清宫这边来。
刚歇下脚来的苏吟点点头,便领着两个宫女一道向外迎去。
她在乾清宫门口等了会儿,遥望见四人一齐从西边的宫道上走来,又提步迎上了前。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五十出头的武将,叫胡骁,见了苏吟便朗声笑道:“苏姑娘,早啊。”
“各位大人万福。”苏吟含着微笑屈膝福下,“皇上早已在乾清宫中等着各位大人了,各位大人这边请。”
她说罢直起身,伸手一引,便见那胡骁又一马当先地向前走去,朗声笑道:“好、好、好,老夫也有日子没见过皇上了。”
苏吟不禁锁了锁眉,暗觉这人真讨厌。
她知道胡骁如今已是三朝元老了,战功显赫,值得敬重。可她就是每每见到他都不快得很,觉得他太跋扈了些。
就拿他方才的举动来说吧,还没人敢在乾清宫前这样放声大笑呢。虽然有时结伴而行的朝臣间会难免说笑一二,可也都是适当地笑一笑便了了,他的那种笑声,听着像在耀武扬威一样。
但苏吟总归不能教训他。她只得暂且忍着这不快,恭请几人入殿。沈玄宁暂且还在寝殿中读书,她就欠身笑道:“各位大人稍坐片刻,奴婢去请皇上。”
“好!”胡骁又声音颇大地一应,接着就朝那右那身份最尊的位子走去。
正要往寝殿退的苏吟看得心里一声冷哼,温温和和地莞尔开口说:“汤大人请上座。皇上早闻您学识渊博,想与您多说说话。”
离那位子还有三五步的胡骁脚下一刹,带着两分窘迫看向苏吟。
苏吟可没看他,福了一福,就毕恭毕敬地往寝殿去了。
胡骁只得看向汤述仁,强笑道:“是是是,今儿您是贵客。”
寝殿之中,沈玄宁读着书,余光扫见有人绕过了屏风。一抬头,就见苏吟绷着张小脸儿进来了。
他不觉笑了声,问她:“怎么了?”
“胡骁胡大人,总是……”她把“没规没矩的”五个字噎住了,改口说,“吵吵嚷嚷的。”
沈玄宁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蹙了一下,搁下书,一语不地向外走去。
他也不喜欢胡骁。昨日母后问他若让现有的将领立功会如何时,他答说“功高震主”,脑子里想到的便是胡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