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鞍没想到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二次开口询问,显然这里存在着两人理解上的偏差。
他看了一眼父亲,问:“父亲,我告诉她我们家以前的事,可以吗?”
顾正贤的肩膀垮着,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话语中带着一丝鼻音:“说吧,以诚相待,说出来也好。”
顾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的母亲,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女人。她不擅长读书,也不喜欢法律,初中后读卫校当护士,在军区医院工作。
1956年父母结婚,两人聚少离多,直到1962年母亲才生下我。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岁。虽说晚年得子,但我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在外公家长大,与外公外婆感情很好。
1972年母亲因病去世,那个时候我十岁。
从发现癌症到去世,这两年时光父亲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临死之前母亲告诉我,这两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没有再娶,他心中一直非常内疚。他比她大十四岁,却没有好好爱护她,让她心情郁结,这才得了癌症。
所以,我不敢恋爱。我怕我会让对方失望,我怕我做不好丈夫和父亲。”
说到这里,顾鞍几度哽咽,他努力睁大眼睛,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
顾正贤咬着牙,闭上眼睛。军人流血不流泪,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内心悲伤的情绪。
顾鞍停顿半晌,深呼吸两次,调整好情绪,继续往下说。
“盛子越,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你不需要依附男人而生活,你有自己的追求与理想,你有自己的坚持与信念。
你像一道光,照进我的心。
这样的你,让我想勇敢一回。
我是一位军人,和我的父亲一样,我有我的信念,随时准备着,为这个信念奔赴万里、流血牺牲。
我原以为会一辈子留在军队。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人生规划。
你想成为伟大的建筑师,传承历史、守护传统,我愿为你保驾护航,送你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所以,我没有去新组建的特种兵部队,而是选择去公安部监察司。
出于对你的保护,我不会让你出现在我的工作环境之中,你也无法向世人昭告我的存在与身份。
但我会努力平衡工作与家庭,你只管努力向前,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绝不后退!”
说到最后,顾鞍的眼神越来越清亮,光芒越来越耀眼。
罗莱愣愣地看着顾鞍,这么一个胸怀博大、伟岸如山的汉子,也难怪盛子越愿意交付真心。
“为什么要把房子卖给你?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很简单:因为你想要。”
因为你想要,所以我就给。
盛子越听到这里,忽然就明白过来——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格外珍惜。
这父子俩拼命对自己好,原来是害怕失去。
盛子越眼眶有些发热,低下头默默拿起玉镯套回腕中,手指轻拈,一朵碧玉珠花已稳稳戴在左鬓。
罗莱的声音有些颤抖:“子越?”
盛子越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师父:“您觉得,我是个需要男人随时陪伴左右的人吗?”
有些女人如藤蔓,需攀附大树而生;有些女人却是一棵大树,将根深扎进大地,沐浴着阳光雨露舒展枝叶,自在而骄傲。
正如舒婷所写的《到橡树》: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像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互相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