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贤捏着拳头,狠狠捶打在旁边的香椿树干上。他天生力气大,这一捶下去,海碗粗细的香椿树剧烈晃动,枝叶扑簌簌往下落。
“走就走!谁稀罕你这个破院子!”
老小老小,这老人吵起架来像小孩子一样。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动起真火面色大变,气息也变得粗重。
高虎在一旁吓得面色大变,额头冒汗,向顾鞍求助:“顾少校,您赶紧劝劝司令吧,他有高血压,不能发脾气。”
顾鞍正要开口,罗莱拉下脸,一屁股坐在石桌旁,不耐烦地说:“好了,有病就赶紧去治,别在这里讹人。顾司令万一要是病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顾鞍看向盛子越,盛子越却不肯看他,将脸转向一旁。
顾鞍没有骗她,她知道。一开始他就告诉自己父亲是顾正贤,前军区司令。只是,对门是他外公家,顾鞍没有说过。
顾正贤说自己姓司,盛子越有不愉快,但老人的心思不难猜。他说怕司令这个名头吓到别人,并非假话。
盛子越介意的是:为什么明知道我在和顾鞍谈恋爱,却瞒着我,半卖半送地把闵松老先生的宅子给我?
开诚布公地说出来,盛子越肯定不会买。
一则这是顾鞍外公的遗物,满载他童年的记忆,盛子越不能夺人所爱。
二则家中一直教诲,无功不受lu。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珠花、玉镯这些东西盛子越受得起,随时可以退回。但房子涉及产权更换,麻烦。
顾鞍察觉到盛子越的情绪变化,心里一阵发慌。他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将手中茅台、礼盒交给高虎,冲罗莱深深鞠了一个躬。
“罗老您好,我是顾鞍。
我的父亲顾正贤与您交往,绝非有意欺瞒。我工作忙,平时关心得少,军区大院的人敬他畏他,说话行事放不开胸怀。您这个朋友,他很珍惜。”
听完这句话,顾正贤假意咳嗽了一声,高虎放下手中物品,忙着取来温开水和药片:“司令,您先吃点药。”
罗莱悄悄瞟了他一眼,见他脸胀得通红,额角微微出汗,有点担忧他高血压发作,一拍桌子:“快吃药!”
顾正贤乖乖吃药,情绪放平和了一些,想想自己的确是骗人在先,挣扎一番之后说:“那个……是我不该骗人。”
他望向盛子越,声音有些干涩:“丫头,你顾伯伯做错了事,对不起。你别怪顾鞍,他是个好孩子。”
“呲泠——”
顾鞍听到心中坚冰破裂的声音。
顾正贤是什么人?他一辈子都不知道道歉为何物,此生唯一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是在母亲病床之前。
那个时候的顾正贤,紧紧捏着闵颜的枯瘦的手,眼中含泪,说了句“对不起”。为自己没有好好陪伴闵颜,没有用心爱护妻儿而愧疚。
这一回,父亲对盛子越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担忧影响到儿子未来的婚姻,怕盛子越生气。
父亲,真的老了。
他那颗强大、坚硬的心,变得卑微、柔软。
顾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盛子越身边,牵起她的手,态度坚定而温柔。
“爸,她是盛子越,是我这辈子决心守护的人。希望你同意我们交往!”
顾鞍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力量感十足,将盛子越柔软、纤细的小手包得严严实实。
盛子越的右手被他的左手握住,在他手掌中动了动,却被顾鞍勇往直前、绝不后退的态度所感染,又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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