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陆昌寿腿脚不利索躲闪不及,半边脸颊被扫中,顿时打了个满脸开花,细密密的几道血痕印在脸上。
“啊——痛痛痛!”陆昌寿惨叫一声,捂着脸迅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骂,“连你叔都敢打?徐云英你这个泼妇、毒妇!”
徐云英一掌就将陆良华推出门,站在门口叉着腰,看着陆昌寿仓皇的背影破口大骂:“黑了良心的陆昌寿——分家抢我家产、气病我公婆、害死我家信华,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还有脸上门来说什么和气生财?这是我的家!再敢来一次我打一次!你这烂透了芯的人,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你心里装着的是魔、是鬼!”
她骂得痛快至极,骂完冲着地坪吐了一口唾沫,扬起手中笤帚挥舞几下,清扫陆昌寿走过的路,黄尘飞扬。
站在老屋檐廊下、拎着烟酒的陆良华面如死灰。他有一种悲凉的感觉:自己做过的事母亲永远也不会原谅。哪怕他腰缠万贯、哪怕他人人敬仰,他也永远得不到母亲一句赞美与认可。
是对,还是错?
这一份悲凉的情绪,一直到他回到新屋,被一群人簇拥着,耳边响着各种艳羡之声,才慢慢地消散:我有钱、有儿有女、有这么多人围着讨好,干嘛非要热脸贴你冷屁股?
可是,内心缺了的那一角,却再也补不齐了。
陆蕊已经十四岁,继承了陆家人的身高优势,修长苗条。她生得与徐云英有三分相似,重生后超乎年龄的阅历让她有一种同年龄少女所没有的稳重,村里的婆婆、媳妇们见到都不绝口地夸赞。
“一看就是城里姑娘,秀气、文静。”
“这大家气派,可不就是戏文里的闺门大小姐?”
“这次还考了个状元?女状元啊,不得了!”
她正挽着陆高荣母亲的胳膊撒娇呢:“婶儿,高荣哥哥这个暑假怎么没回?”
王寡妇喜欢她聪明大方、善解人意,平时总是板着的冷脸难得有了丝笑意,脸颊上深深的法令纹舒展开来,消弱了刻薄面相:“他写信回来,说要勤什么学,暑假不回来。”
陆蕊笑着说:“高荣哥哥真厉害,上京都大学了暑假还勤工俭学,将来一定很有出息,婶你可就要跟着享福了。”
王寡妇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王君香。她听人夸儿子,比夸自己更欢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荣上进、努力,我就放心了。享福什么的,我不敢想咧。”
陆蕊嘴甜起来的时候可以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自古道,母凭子贵。你含辛茹苦把高荣哥哥抚养长大、培养成才,等他毕业找了工作,肯定就是婶享福的时候了啊。”
王君香一听更开心了,连连点头,对招呼客人的杨桃庄说:“你这女儿聪明又能干,将来肯定有出息。”
杨桃庄撇了撇嘴,一把扯过偷吃红烧肉满嘴是油的陆志远,骂道:“吃吃吃!都这么胖了还吃!”她瞟了一眼大女儿,“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好好教一下弟弟,志远如果有你一半会读书我就阿弥陀佛了。女儿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得靠兄弟撑腰!”
王君香对她这话很是同意,也附和了一句:“是啊,女人嘛,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年纪大了靠儿子。如果没有娘家兄弟,在夫家容易被欺负的。”
陆蕊一听这话,原本一颗得瑟的心顿时就凉了。她这么努力、这么用心,成绩优秀、谈吐举止落落大方,也只配当这个饭桶、学渣弟弟的附庸么?这该死的重男轻女思想!
陆志远反过手,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胖乎乎的脸蛋完全看不出陆家人的清俊,嘻嘻笑道:“妈,这杀猪饭真好吃!刚宰的猪做出来的肉……嘶!真好吃。”亮晶晶的口水拖出来老长,看得陆蕊脑壳疼。
几个来吃席的村民过来,两句话落在陆蕊耳朵里,她顿时兴奋起来。
“建华和越越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过来吃席、看戏啊。”
“嘘……我听说啊,到县城后良华和桂枝两个人闹僵了,越越怕是不得来吧?”
盛子越来了?太好了!
陆蕊领教过盛子越的狠辣,不敢惹她。但吹吹牛、满足满足小小虚荣心总可以吧?都是重生者,凭啥盛子越家里就不重男轻女?凭啥盛子越就那么受陆家人欢迎?明明自己学习成绩更优秀,明明自己为人处事更周到。
她眼珠子转了转,挽着王君香的手安排她坐下,便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竹林,往陆家老屋而来。
盛子越洗了把脸,正坐在靠背竹椅上纳凉。左手一把蒲扇,右手一碗米酒冲蛋,悠哉哉愉悦至极。
陆家坪招待贵客有两道茶。第一道姜盐芝麻豆子茶,是咸口的;第二道米酒冲蛋,是甜口的。自酿的米酒,加水煮开,鸡蛋打散搅匀,待水开倒入冲成蛋花,若是讲究的还会加入红枣、桂圆、柿饼丝、金桔丝……
徐云英现在家中宽裕,吃碗米酒冲蛋不是难事。盛子越一到家,徐云英立马张罗好吃好喝的,哪能省掉这道甜茶?
傍晚时分,阳光渐渐西斜,不再那么炽热。坐在檐廊下,喝着米酒冲蛋,吹着从堂屋后门那儿拂来的一阵风,竹叶清香、米酒甜食混杂在一起,盛子越微微一笑,真是快活似神仙。
陆蕊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涌上来一股酸涩、不忿。这人重生了怎么半点没有埋怨父母、陆家人拖累?到哪里都活得这么滋润自在?
“盛子越!”声音略显尖利,平时温柔大方的陆蕊情绪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