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副局长停职调查之后,职位一撸到底调去县城档案馆。刘景秀夫妻俩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再高调做人。
刘景秀的一肚子怨气,难免在上课时带出一星半点。她想暗暗整治一下盛子越,却感觉盛同裕这个女儿和她爹一样,是个硬茬,她带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女生。
打压她吧,她气定神闲。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贬低她,她总是依然故我。她上课认真听讲、完成作业一丝不苟、朗读背诵样样过关,实在找不出什么毛病。
刘景秀上课的时候会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诸如“有些女生啊,根本不把心放在学习上,一天到晚只晓得穿衣打扮。”可当她故意拿眼盯着盛子越看的时候,她浑不在意,一脸无辜,似乎在问:你说的是我吗?不是吧。
孤立她吧。她自得其乐,似乎一个人更自在。
刘景秀让盛子越当宣传干事,负责办黑板报,还要求有字有画、一周换一版。她放学之后回教室视察,却发现一群同学围着盛子越要帮她办黑板报,这其中就有自家优秀的儿子:唐暄。
盛子越拿着粉笔盒,只十分钟就画了一副“江山如此多娇”图,长城蜿蜒、旭日东升,同学们欢呼:“你是个画家!”
盛子越微微一笑:“谁和我一起办黑板报,我就在右下角给他(她)画一张小肖像。”
“我!我!我!”
苏丽因为是同桌,拔了头筹,拿出粉笔在盛子越划分出的几个文字框中抄写诗词、报纸社论,盛子越观察了一下她的脸,随手在教室后方的黑板右下角画下一幅她的小像。
娇小的脸庞、单眼皮、俏皮的小鼻子、樱桃小嘴,短发飞扬,整个人看上去俏丽可爱,十分传神。
同学们一看,都兴奋地挤了上来:“下周我来帮你办黑板报。”
唐暄悄悄看了一眼盛子越,对她说:“你一个人办黑板报太辛苦,我来帮你排个表,每周派一个同学协助你,好不好?”
盛子越点点头:“好啊。”
刘景秀看着不对头,站在教室门口高声道:“今天的值日做完了吗?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几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赶紧弯腰提起椅子放在课桌上,拿起扫帚开始扫地。其余几个留下来看盛子越办黑板报的同学背着书包跑出教室,剩下苏丽、盛子越、唐暄三人还停留在后面。
“苏丽!今天没让你办黑板报,你还不赶紧回家?”
听到刘老师严厉的话语,苏丽有点害怕地缩回在黑板上写字的手,可偏过头看一眼那可爱的肖像粉笔画,内心升起一股勇气:“老师,我想留下来帮助盛子越。您不是说过吗?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都这么伶牙俐齿,刘景秀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脾气,对唐暄说:“你,过来一下。”
唐暄偷偷瞟一眼盛子越,见她脸色如常,似乎没有感受到老师刻意的排挤。他放低了声音:“你放心。”便打开后门走到走廊。
我放心?放什么心?盛子越耸了耸肩膀,拿起一份报纸仔细阅读社论。她写议论文总是内容空洞,盛同裕教给她的方法就是读社论、背社论。
盛同裕给女儿讲起一个高中同学的故事。他叫王强,来自县下面的一个小镇。
王强政治课的成绩在全年级绝对第一。他爱看报纸,尤其是喜欢新背诵人民日报社论。一个中学生,喜欢背报纸社论,大家都觉得好笑,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大家都说湘省家乡话,他经常在课间朗诵人民日报社论,普通话里夹杂着浓浓的湘省口音,偏偏还摇头晃脑、抑扬顿挫,令人啼笑皆非,可他却一本正经。
盛同裕觉得好奇,私下里问过他为什么要背社论。他说,他舅在一个师范学院教书,告诉他高考作文可以写议论文、也可以写记叙文,高中生写议论文的少,因此容易得高分。而且会写议论文,提高分析归纳问题的能力,对文科各门课程都大有好处。
他舅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写写诗也会吟”,学写议论文的捷径就是背人民日报社论。
说到这里,盛同裕对盛子越说:“王强当年有高人指点,高考顺利考上京都人民大学,学的是外交学,很厉害。他的这条经验我一直记在心上,今天我再教给你。”
盛子越虚心接受,自此每天读报、背社论。
走廊外,唐暄一脸木然地听着母亲的训斥,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安静地将书包背上,说:“妈,那我先回家了。”
看着唐暄的背影,孤单而萧索,刘景秀的内心一阵茫然,感觉与儿子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这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最亲近的亲人呐,怎么就越大越不贴心了呢?
刘景秀拿盛子越没有办法,又怕盛同裕这个教研组组长给她穿小鞋,不敢做得太过分,盛子越顺利度过高年一年的学习时光。
1986年6月,期末考试开始。
刘景秀批改完试卷,看着盛子越的卷面直发呆,这漂亮的书法、完美的答案、整洁的卷面,让她想扣分也无可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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