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左边锁骨一声响,又错位了。
折断的锁骨错位可不得了,陆良华只觉一阵锥心刺痛传来,断骨戳进肌肉,左边肩膀瞬间滚烫灼热、肿得高高隆起。
“啊——”地一声惨叫,这回轮到陆良华鬼哭狼嚎了。
好不容易到医院等锁骨复位,再次打上石膏,医生很严肃地说:“一个月不能再用力,不能躺在床上睡觉,不然压迫肩部锁骨又得错位。”
杨桃庄欲哭无泪,站在一边急得满脸通红:“怎么办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像强盗一样搬空了咱们家?我的珍珠项链、我的意大利牛皮包包、我的……”
陆良华面色煞白,满脸烦躁:“你别念叨那些东西了,记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否则……别说工作,恐怕我得坐牢去。”
“怎么会这样?”陆蕊不解。明明父亲做得很好,在她的指点之下在这个小小的办事处做得风生水起,借助明康集团的名望积累了不少人脉,等到八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大洪流一来,再辞职下海创业——致富之路多么顺利。
陆良华坐在医院的长廊,慢慢把昨天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杨桃庄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被他发现桂枝是他女儿,我们岂不是没用了?”
她狠狠一跺脚:“我就知道会这样!如果没有良华,那封信退回去,他桂明康根本就找不到亲人,现在人一找到就把我们丢在脑后,真是没良心!不要脸!我啐——”
口水四溅,有零星半点溅到陆良华脸颊。
陆良华想抬手擦干脸上的唾沫,可现在他上身只要稍微一动,双肩缠绕着打下的石膏底部摩擦肋间就会疼不可抑,他只得任由唾沫自干,苦笑道:“遇上了这样的恶人,怎么办?”
恶人就怕恶人磨。陆良华前面的人生道路顺利无比,只因为他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桂明康能够从唐人街一间跌打药铺起家,开成医药集团,自然不是良善可欺之辈。
陆良华百般阻挠桂明康与亲人见面,打着徐云英的旗号要这要那,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陆良华颓然坐倒,看着一片医院洁白的封面发呆,半天说出一句:“收拾收拾,准备回陆家坪吧?这里待不住了。”
陆蕊不想回农村。
千辛万苦才离开农村、来到省城,刚刚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径,她哪里肯再回那个什么都没有农村?
她沉吟片刻,提了个建议:“爸,我们去求奶奶吧。奶奶心软,桂爷爷又与她青梅竹马,只要奶奶发话,他肯定会放过你。”
所以,父女俩直接从医院来到招待所。
徐云英心中有气,懒得搭理陆良华,哪怕他可怜兮兮展示那受伤的胳膊也不为所动。她抬起头对陆蕊招了招手:“大妹吃饭了没?”
陆蕊乖巧上前,甜甜一笑:“奶奶我不饿。”
徐云英问她:“你爸做了错事,所以受罚,你莫理他,也别学他。”
陆蕊低下头,语带哽咽:“家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电器、家俱、衣服、包包……只剩下床铺和书本还留着,听说爸爸的工作也得丢掉,要辞职回农村,我好怕。这里有图书馆、有好的学校,回到陆家坪的话我和弟弟上学怎么办呢?”
她低眉敛目,眼泪汪汪地看着徐云英:“奶奶,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桂爷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明明先前桂爷爷还来过我家,也很喜欢我,夸我有您的风骨呢。”
徐云英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这段往事无人知晓,老一辈的情感纠葛也不适合对小辈细说分明。
陆蕊弯下腰,可怜兮兮地说:“奶奶,是不是爸爸不应该收桂爷爷送的礼物?我也劝过他的,您教过我们无功不受lu,可是……妈妈一看到那些珠宝首饰就喜欢得不得了,我们以前穷都没见过这么亮晶晶的东西,她非要收,我们也没有办法。”
盛子越在一旁“嘁——”了一声,“推你妈出来当替罪羊?你挺有心计啊。”
陆蕊心一惊,忙摇手解释:“不是不是。奶奶,我的成绩挺好的,全年级第一名,老师说来考省城一中肯定没问题。您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弟弟继续在省城念书啊?
徐云英深深地看了陆蕊一眼,这个孩子心机未免太深沉了。只是,她到底姓陆,孩子们的学习不能耽误。
徐云英重重放下碗筷,板着脸问陆良华:“你可知道错了?”
陆良华忙不叠点头:“我错了。”
“错在哪儿?”
“我不该因为大姐不再贴补娘家、日子越过越好就嫉妒;不该因为看到星华上大学,我这个大哥即将成为混得最差的人而心理不平衡;不该瞒下消息只为抢占原本属于大姐的资源;不该因为害怕秘密暴露不惜伤害亲人。
妈,儿子这一次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改正,老老实实做人,绝不做让您生气难过的事情。
我……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没脸来求您的,可是两个孩子刚刚安顿下来在省城读书,如果回农村的话一切都要重来,我怕耽误了他们的前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