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迢低着头,人还坐在肌腿堡的沙上,记忆却已经不受控制的飘回了那个遥远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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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顾迢大一,方徊来大四。这一年,顾迢和方徊来一起跨了年,又一起过了春节。
然后在大年初一这一天,二人一起来到了游乐场。
方徊来罕见的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衬得她白瓷一般的肌肤,多了一丝暖色。方徊来笑着对顾迢说:“所以你还记得啊。”
顾迢点点头:“记得。”
方徊来说的是顾迢5岁那一年。
8岁的方徊来和5岁的顾迢相遇大半年之后,方徊来对顾迢家多了很多的了解:每当有浓烈的酒味飘出时,就是方徊来需要去顾迢家的时候。
顾迢对方徊来家,也多了很多的了解:每当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时,就是方徊来同样会来顾迢家的时候。
因为那阵高跟鞋的脚步声,意味着方徊来的妈妈又抛下方徊来一个人,离开家去寻她自己的乐子、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顾迢还记得她第一次遇到方徊来的那一天。
方徊来一个人坐在她家门前的楼梯上,手长脚长,是少女中极高挑的身量,却瘦得吓人。一张俏生生的白皙小脸上,满是与小小年纪并不相称的成熟,更别提还有许多桀骜不驯的神色。
顾迢站在一旁偷偷打量她,心想:这个小姐姐长得真好看。
方徊来一个冷眼飞过来,冷声道:“看屁啊。”
顾迢吓得一下子缩到楼梯拐角处躲起来,心道:这个好看小姐姐好凶啊。
但是顾迢又舍不得走,一来因为这个小姐姐长得实在好看,跟她以往遇到的傻乎乎、甚至还挂着鼻涕泡儿的小姐姐都不一样,二来因为这个小姐姐,实在有点奇怪。
她的一张脸,白得有点吓人,嘴唇也和脸一样白。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黑的像墨一样的丝,黏了好一些在额头上。
顾迢鼓起勇气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方徊来瞟
了顾迢一眼,回答得很简练:“饿。”
“……”顾迢有些惊讶,因为妈妈从小就告诉她,不要盯着别人脸看、不要找别人要东西吃、不要找别人要玩具玩,因为这样不礼貌,还会让别人觉得她们自己家没有。
顾迢说:“可是我们家本来就没有,没有饼干,没有玩具。”顾迢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爸爸的工程赚不到钱,家里要省着过。
顾迢唯一有的玩具是一架小小电子琴,是有一年生日时外婆送的。后来外婆生病了,外公忙着照顾外婆,就再也没有人给顾迢送玩具了。
妈妈说:“那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家没有,不能让别人知道你饿。那样,没面子。”
小小的顾迢还并不知道面子是什么,只是妈妈说得哀伤而坚定,顾迢就懵懵懂懂的点了头,把妈妈的话牢牢记进了心里。
所以当这个好看小姐姐直戳戳说出自己很饿的时候,顾迢惊讶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口袋外面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才缓慢的把手伸进口袋里面去,撅着嘴摸出一块桃酥。
那是前几天她和妈妈去买菜,偶遇妈妈以前的一个同学阿姨,阿姨从牛皮纸袋里摸出给她的。在此之前,顾迢根本没有吃过桃酥。每次路过糕点店的玻璃橱柜时,顾迢都会对这种黄澄澄、撒着黑芝麻的点心舔舔嘴。
所以阿姨给了顾迢之后,顾迢在口袋里揣了三天,都还没舍得吃。
这时她撅着嘴、觉得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情愿,却还是把桃酥向着方徊来递了过去:“给你。”
方徊来瞟了一眼,一把从顾迢的手上接过了桃酥。
按照顾迢的想象,所有的小孩都应该受到了和她一样的教育、都应该是虚伪礼貌而客气的。此时方徊来应该掰下一半桃酥小口吃掉,把剩下的一半还给顾迢,然后彬彬有礼的向她道谢。
结果方徊来接过桃酥,不到三秒,大口大口把一整块桃酥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手指上的碎屑和芝麻舔得一点不剩,说了句:“不脆了。”
小顾迢愣了一下,哇哇大哭。
方徊来并不在意顾迢的反应,满足的出一声叹息:“饱了。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顾迢哭着哭着,从眼睛缝里看到小姐
姐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额头上也不冒汗了,整张脸显得更好看了。顾迢看得有些愣神,渐渐的就忘了哭。
“你为什么不吃饭?”顾迢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你妈妈呢?”
“妈妈?”方徊来不屑的冷哼一声:“她从来不管我。”
方徊来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人儿,怯生生的,睫毛上还夹着没擦干的泪,有点好玩儿的样子,跟方徊来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洋娃娃很像。
而且方徊来这么凶,她都不怕方徊来,还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跟其他小孩儿都不一样。
方徊来来了点兴致,问道:“你哭什么?”
这一问,顾迢想起了自己被吃得一点不剩的桃酥,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方徊来很聪明,一下子想明白了:“你也想吃桃酥?”
顾迢边哭边点头。
方徊来骄傲一笑:“我带你去买。”
方徊来牵着顾迢的小手往前走,却不是来到顾迢经常会路过的点心店,而是来到了一家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