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里根本没看到人啊。”爸爸叼着一根烟,挑起一边嘴角邪邪的笑。
顾迢心里一沉:想来值班的保安也是到操场上看流星雨了,一定是没想到大冬天这么冷、又到了凌晨,居然还会有校外人员跑过来。
顾迢又问:“你们来干嘛?”
“我刚好到这边来谈一个工程,来看看女儿,不行么?”顾迢爸爸深吸一口烟,吐在顾迢脸上:“你方阿姨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也就一起来了。”
那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阿姨以前是你的邻居呀,还记得我吗?嗨,不记得也正常,那时候你才5岁吧。不过你可能记得我女儿?那时候她经常到你们家去玩的。”
顾迢爸爸的手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女人笑骂着打开,却是半推半就的样子。然后又转身对着顾迢说:“我现在,又重搬回你们家旁边了,开了家理店,跟你们家继续做邻居。”
“这是好事,你一起来庆祝一下,祝方阿姨开张大吉。”顾迢爸爸说着,就来拉顾迢的手。
顾迢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危险,往后缩了一下。她脑海里全是小的时候,爸爸的拳头、脚,一下一下落在妈妈的脸上、腰上、腿上,直到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干嘛?你不愿意?”顾迢爸爸眯着酒气熏熏的眼,皱起眉:“你还要拒绝你老子?”
顾迢浑身抖,在犹豫。她把爸爸带到这没有人烟的角落,避免了他伤人和丢脸的可能,却也同时决定了要是顾迢出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最好不要对老子说半个不字。”顾迢爸爸再一次向着顾迢逼近。
顾迢的脑子里,又浮现出自己对爸妈说要考Z戏的一幕。那是她第一次明面上违逆爸爸的意思,然后爸爸用一本书,直接把她额头砸出一个缝了12针的口子。
她不知道如果此时此地第二次拒绝爸爸的话,会生什么。可是她更不知道要是跟着爸爸走,等爸爸喝得更多了,又会生什么。
顾迢爸爸一步一步朝着顾迢逼近,顾迢躲无可躲了。
一个与那女人同样清冷的声音响起:“如果她就是要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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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迢回过头,看见方徊来穿着跟她同款的学校羽绒服,站在她的身后。
方徊来的脸上,还是惯有的那股子慵懒的笑,带着一丝轻蔑,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一瞬间,顾迢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师……师姐。”顾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叫她小心?叫她快走?可是面前这女人是她妈妈,她应该也不会走。
“师什么姐。”方徊来瞟了顾迢一眼:“叫小游姐姐。”
明明是黑暗中。明明是冻掉人鼻子的寒冷冬夜。明明顾迢此生最大的噩梦就站在眼前。明明暴力的危险随时可能会逼近。
顾迢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不停的落下来,她不停的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顾迢爸爸把眼睛眯得更细了一些,打量着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方徊来。
方徊来跟她妈妈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是要年轻得多。跟她妈妈的那股妩媚风情比起来,也更清冷得多,不施粉黛,看起来有种很不一样的味道。
顾迢爸爸舔舔嘴。
方徊来冷声说:“我替小海说不了,你们最好趁早滚蛋。”
顾迢爸爸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带着浑身熏天的酒气,打出一个酒嗝,对着方徊来就要举起拳头。
顾迢把口袋里的钥匙夹在指缝间,把拳头从口袋里掏出来就要冲上去。
与此同时,方徊来的手也从口袋里掏出来,只不过她的手里握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叠钱。
方徊来把那叠钱甩到她妈妈脸上,她妈妈也就在这一刻,拉住了就要挥拳而上的顾迢爸爸。
方徊来的声音,比北方冬日凌晨的空气还要严寒几度:“你开理店的钱,应该够了。”
方徊来妈妈也不恼,还是妩媚一笑,从地上捡起那些红票子,对顾迢爸爸说:“看来她们小孩子,有自己跨年的方式。我们还是自己去庆祝吧。”
方徊来妈妈拉着顾迢爸爸的手臂,她的一对胸脯,就这样有意无意撞在顾迢爸爸的手臂上。
顾迢爸爸呵呵一笑,任由方徊来妈妈拖着他走了。
空气里熏人的酒气消失了,方徊来身上清冷又悠远的花香味,一下子包裹住顾迢的鼻尖。在顾迢刚才砰砰砰狂跳的一颗心,一下子安宁下来。
“你放心。”方徊来轻声说:“从我上大学开始,我妈的一切生活费都指望着我给她,有钱制约着,他们都不敢怎么样。”
“不过……你刚才叫我什么?”方徊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迢:“叫我师姐?”
顾迢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过她想反正凌晨的天这么黑,这边又一盏路灯都没有……
顾迢不管不顾了,低着头、红着脸,用低低的声音叫道:“小游……姐姐。”
原来这个称呼,这个她多年来在心里叫了上千遍、上万遍的称呼,真的用嘴巴清清晰晰叫出来,是这样的感受啊。
“铛,铛,铛——”
零点的钟声突然敲响,远远的操场上,传来一众同学的欢呼声、大笑声、互相恭祝年好的庆贺声,却更衬得方徊来和顾迢置身的这个小小角落,安静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