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么冻死人!”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嘴里泄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地处偏僻的冷静小站此时挤进了好几百号人,各地的兵都在这里集中下车,到处涌动着乌央乌央的脑袋,到处是接兵干部的吆喝声和兵蛋子们的聒噪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耳朵里一片嘈杂。
庄严有种不小心掉进蛤蟆坑的感觉。
在八个小时之前,庄严被父亲押送到武装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上了这套肥大得有些不合身的冬季作训服,最后又押解犯人似的送到了火车站。
当兵?入伍?穿军装?
庄严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整个高中时代,庄严混得如鱼得水,别的男同学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叫声庄哥。
虽然经常旷课,又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但高考成绩出来,分数居然还能抢救一下,至少读个自费大学没啥问题。
本以为自己可以混进大学,体验一把花前月下拉着学姐学妹们的手卿卿我我的浪漫校园生活,谈一场传说中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的时候,当过兵的父亲庄振国居然瞒着自己,以单位子弟的名义替庄严报了名应征,最后居然还真的就接到了体检通知。
人家坑爹,可老庄家是坑儿子。
刚开始,庄严也想过耍赖不去体验,甚至一度耍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然而,知子莫若父。
庄振国冷着脸不咸不淡说了句极具恫吓力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逃避兵役是要坐牢的,你想去坐牢我可不拦着你。”
虽然对躲避兵役是否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心存疑惑,事后也证明了庄振国其实实在唬人,但还是个高中生毕业生的庄严摄于国法威严,最后还是没敢以身试雷池。
算了算了!
庄严自己跟自己说,就算不能去大学里花前月下了,也总不能去监狱里跟那些犯罪分子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被父亲庄振国整得彻底没了脾气,最后只能磨磨蹭蹭半推半就地从了。
到临了,两父子通过友好协商,决定各退一步——庄严老老实实去当兵,庄振国去找部队里的老战友,给他弄到军区后勤部门去。
接下来,家访、谈话,到武装部报到领取被子鞋子冬季作训服之类的物件,敲锣打鼓送上火车……
这个兵,当得有些糊里糊涂。
俗话说,无冤不成父子。
庄严没想到这话居然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集合了!集合了!滨海的都过来我这里集合!”
负责接庄严这批兵的五连副指导员钟山站在绿皮列车前,冲着刚下了车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兵们举起了右手。
“按照在武装部排好的顺序,成两列横队,向我靠拢!”
已经没人记得在武装部里的排队顺序,也没人按照钟山的要求列队。
所有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乱转。
钟山有些气急败坏,他不得不亲自上前扯住一个高个子,然后又再扯住另外一个,指着这两个兵喊道:“都按照顺序由右至左排在他们俩后面,对齐!”
折腾了好一阵,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的队伍总算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