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庙很乱,黄启龙不是乱收费,至少他拿了你的钱,会护着你的安稳,有来有往,削减那里生意人的麻烦。
所以,即使这钱属于别人眼里的“黑暗面”,但在那边做生意的人,都会心甘情愿的交纳。
“唉,我一辈子行医,只专心各种疑难杂症,”胡庸无奈,“要说这许多事,我不如你看得清楚,我胡家和金家多吃了几年金贵饭,一个个傲气冲天,出的都是些什么报警啊,私下找打手打上门啊之类的主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连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道理都不懂了。”
严穆安静倾听。
胡庸絮絮讲了许久,满心满眼的无力感。
他从上个世纪走来,经过许多动荡的时刻,人一达富贵了,便想着锦衣玉食的供着下一代,让他们别再经受那些苦难。
时日久了,难免会与一些生活产生剥离感。
连处理事情时,都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俯视那些不如自己的人。
因此忽略了,芸芸众生,为了一两碎银奔波疲命的才是常态,而奠定了这些常态的人,恰恰是托起金字塔顶端的大部分。
金岁荣这样做,得罪的不是黄启龙,是靠收这笔费用和交这笔费用吃饭的无名大众。
深港展迅,有它纸醉金迷的一面,也有它龙蛇混杂的一面,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稳生活。
可今天,却被金岁荣打破了。
他打破了这持续已久的和谐。
等胡庸讲完,严穆沉静的眉眼波澜不兴,他疏离到近乎冷血:“胡老,很抱歉,我不多管闲事。”
这事说出花,也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性子向来冷漠,一向是桥归桥,路归路,该他的,他一分不少,不该他的,他不想热心。
人情来往,他没有兴趣,他求人办事,会将筹码摆在台面上,由对方决定要不要接纳。
而别人求他办事,也一样。
金岁荣这事,他不想管。
胡庸极为开明,很理解他的决定,并没有生气:“我明白,岁荣这孩子性格不讨喜,而你也不欠我们。”
寂寂须臾。
“胡老,”严穆目光如水,淡声,“被一条街道隔开的,不只是深港新城与三里庙,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风起于青萍之末,这股力量不能小觑,黄启龙能管控住那边,靠的不只是暴力,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我建议您,让金少赔礼道歉,大事化小。”
胡庸悄无声息松了口气,随后感恩之情浮上心头。
打这个电话,是他逾矩,胡庸并没打算严穆会帮忙,他多少了解这个年轻人。
他勉为其难开口,不过是为势所逼,也希望严穆能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略略提点一二。
严穆能给他这句话,就等于是给他指了一条方向。
毕竟,胡家和金家都不知道黄启龙的为人。
到这一刻,胡庸对电话那头年轻男人的欣赏,已经顶格拉满。
他胡家与金家在深港有几代的底蕴,想攀关系的不少,这事若放在别人头上,早就谄媚的忙前忙后。
胡庸年世已高,深刻明白,墙头草容易倒,可严穆这样坚硬如铁,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的,若能得他护佑,便是一辈子的事。
“严穆啊,如果有那么一天,胡伯伯求你能拉我们岁荣一把,”胡庸缓缓说,“作为交换,我胡、金两家的关系任你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