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都是护卫,这个时候就没必要上前了。
言夙闭眼前不是交代了嘛,别搞那么多人。
这些事,言岚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看到言夙躺着的那条船,言岚这才开口跟沈飞玹说他爹临去前交代的事情。
沈飞玹听的过耳不过心,即便此刻看到言夙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胸膛也毫无起伏,他还是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人能把伤成那样的自己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对付莫如归那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如同掐死一只蚂蚁。
到这时,他才现自己的心底似乎将言夙这个人,神化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死,至少总归是会比他活的久的多。
而此刻看着他躺在那里,他觉得这人除了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呼吸的起伏,其余真的一点也不像死了。
让他忍不住想要上船去,将人拉起来。
言夙双眼紧闭,躺在布置的花团锦簇的船只里,脸上虽是毫无血色、毫无生气,可是皮肤却还有着光泽,看着也不像是失去弹性的样子。
而且,就裸露的皮肤看着,也并没有尸斑。
——所以就这样一个活着时十数年如一日不变模样,死了也与旁人大不相同的人,他们如何能不想着他必有神异之处?
而既有神异之处,那他们认为他可能没死,怎么算是毫无依据?
沈飞玹当下就顾不上其他,就过去扒拉言夙,却被早有准备的贺渊一把拉住。言岚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拉住了沈飞玹另一条胳膊。
他理解师父的不愿相信,毕竟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于起初几天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他们爹能醒转过来。
可是到底,他们爹再是厉害也没有死而复生的本事。
——虽有是神异之处,可他们家大嫂就是医术了得的人,辨认活人死人哪里能够出错?
反倒是这些神异之处,他们不好叫不可信的外人知道了。否则怕是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诛心之言。
沈飞玹渐渐被安抚下来,言岚的手也慢慢松开。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言岚拔出剑来,微微抖着手,反复握紧剑柄,好一会儿后终于闭眼挥剑,将拴着船的绳索给砍断。
力气大的一下将木桩都直接削断。
人群之中,一下泄出几声呜咽声,随即是捂住嘴的声音,他们这时候顾不上这些,只想再看看言夙。
船只失去束缚,随着水浪的荡漾,一下飘出几步远,越是远离岸边,水流便越是湍急。
离了岸边的船只,开始逐渐加,随着水流淌向远方。
岸边的一行人忽然动了起来,一个个都忍不住,走在岸边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一个个都小跑了起来,直到再无能踏足的地方,才不得不停下。
远远地看着,直到那船只渐渐成了一个黑点,到最后再看不见。
~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老妇抱着怀中快周岁的女婴,借着朦胧的月色从家中出来。
木门出吱呀声,但这点声音老妇却并不甚在意,毕竟她早有准备,不然她去将孩子从她年轻的怀中抱出来的时候就会惊醒人了。
屋里的女人不知是被这声音惊扰的,还是哪怕沉睡之中还有所察觉,只是陷入昏睡难以醒来,动弹了一下手臂,眉头深锁,最终又被拉入深眠。
没人觉,老妇抱着孩子穿过村子、走过较长一段平坦的小路。
出了村子,接着月光老妇找到白日里藏好的一根火把,将睡着的女婴放到地上,点燃火把后,才继续抱起女婴走上了岔路。
岔路崎岖又野草茂盛,便是白日里都得几番小心,这一路老妇走的是胆战心惊,又怕摔了又怕草丛之中有甚蛇虫——她是连打草惊蛇都不方便的。
人走的多了才会有路,而这处平日里少有人去的地方,野草自然是霸占着每一寸土壤。
只有走过这边,才能到她早就看好的地方。
一处约莫一丈高的河岸,岸下河流不似其他地方的水流平缓,平日里别说来这洗衣、摸鱼,就是打水也不会有人过来。
老妇一路走来,踉踉跄跄好歹是没摔着,终于到了地方时,长出一口气。
“妮儿,别怪奶狠心,你可看看你自己这模样。”老妇对着睡的香甜的女婴说话,但别说女婴还不懂她这些话,就是懂,怕也不能顺着她的逻辑,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女人难,你这娃即便是长大了,也不过是受一辈子的苦。又何苦呢?还叫你娘心挂在你身上,如何也不给我老罗家传继香火。”
说起她那媳妇,老妇是有许多话要讲,但说到这句,听到女婴细弱的哼唧了两声,火把在风声中摇曳明灭,老妇还是住了话头。
何必在这耽搁,误了回去的时间?
老妇将手伸远,嘴里念叨着,你可不能怪奶,奶也是为了叫你早点结束苦日子。话音未落,用劲抛,小小的孩子脱离了火把的光亮,只能看见一个黑团子落向了河流。
手一松,老妇随即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回去。口中还念叨着,都已经养了你那些时日,可废了不少粮食,你可得记恩。
——若非她娘时时刻刻带着这孩子不离身,她断然是活不得这几个月的。
老妇走的急,耳力也不如何,光线也昏暗,所以她并不知道孩子并未就此落入湍急的河流之中,结束了这苦难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