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布莊,每日都能吸引许多夫人、小姐的目光。哪怕是昨日逛过的,她们今日也想来看看昨日没看够的,甚至是没看到的。
言悠悠看着这样的人来人往与喜笑颜开,哪怕是看了许多年了,却依旧是觉得心情很好。
直到路过一间包厢。
她这里的衣裳除了定制,也可以试穿——当然,哪怕是有着私密性很好的包厢,一般也都只是试穿外衣的较多。
她本也不该站在包厢外头听旁人的议论,但正巧听到了她爹的名字,她难免就多留了几分注意力。
“男人哪里会打理家事。还是吃了没有当家主母的亏,言家那后院里头啊,竟是叫个多年无所出的媳妇子拿腔拿调的,啧啧。”
听这声音,言悠悠倒是听出几分熟悉。
另一道听起来年岁差不多的女人声音响起:“哎,喝茶、喝茶。”听着她似是想将这话题揭过去,然而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
“哎,可不是。”这个开口的女人一副忧心忡忡又带着被“不识好人心”的气恼。
“还记得那言家的媳妇子进门时,咱们家去道贺,那可是诚心诚意的。我们家也就说了几次恭贺他早日当爷爷,三年抱俩最为好。”
“结果人家那眼神哦。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这后宅里头还得有知事晓情的女子当家做主,否则这都听不得好赖话了。”
女人对言夙一通指责,就差明说他长了一张风华绝代、岁月不败的脸又如何?待人接物上可不行。
却是根本不提当时他们的道喜,主旨永远不在俩个年轻人喜结连理,反而一直只说什么香火子嗣上。甚至在言夙挑明了是俩人的婚之喜,他只求他们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就好之后,他们还教育起言夙来。
言夙没怎么着他们,完全是不想让原本高高兴兴的喜事留有什么遗憾。
哪知道反倒是叫人记恨上了。
不过,言夙又哪里会在意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那最先开口的女人,这会儿也放下茶杯接着道:“就是。男人嘛,这方面总是不懂圆融。”
“对了,我还听说他家那儿媳妇进门后三年无子,他还说什么小年轻要先过一过二人世界,不急着要孩子。”
“你听听,这叫说的什么话?但凡家中有个婆婆,都不能出这事儿。”
“对对,我也听着了。还有他家那大女儿,出嫁了不也是一年多才有了个闺女,结果到现在也没再有个动静。哎,咱也不是说不能疼闺女不是?可到底还是得有个儿子。咱们做女人的,出了嫁,总不能断了夫家香火吧?那得是多大的罪过?”
“可没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那个递茶的夫人,倒是觉得言夙那话并没有什么过错,确实是母亲身子好,生出的孩子越健康不是吗?
可眼前这两位的夫君,都是她家夫君的上峰,若非人家“垂怜”,她来在此敬陪末座的资格都没有。她怎么敢说些让这两位不快的话来?
“都不是个正经县主,怎么就端的那般架子。”这位夫人娘家是与皇室有些远亲关系的,她年少时可也因此有着十足的“威仪”。
她自认如她这般有着血缘的真皇家亲戚都“谨小慎微”,那一月也进不得宫一次的言悠悠,就更不该“耀武扬威”。
言悠悠冷哼一声,一举推开了门。反正这些人在里头也没试衣裳,且这门开了,里头还立着遮挡的屏风。
——楼上试衣裳的包厢,都是男宾女客分开。即便是服侍的婢女和小厮,都不会窜了地方。
所以里头的夫人虽是惊了一下,却也没什么慌乱。
但等看清言悠悠的脸与脸色,几个人的表情也一下失去了管理。不过好在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存在,扭曲了一下,还是赶在五官抽搐之前,将表情调整了回来。
那话说的最响亮的夫人,一下起身,笑脸相迎。开口就是县主的尊称。
然而言悠悠却是躲过她伸过来的手臂:“王夫人可别,我不过是个不沾血统的空头县主,哪敢这般劳烦您。”
“我也不过是出嫁前家中受宠、爹爹、兄弟姊妹们爱护,出嫁后得夫家看重、敬爱,所以性子十足的不好了些。”
“偶尔还会摆一摆县主的谱。”
“我家女儿聪明伶俐,不但我娘家父亲、兄弟姐妹,也颇得家翁家婆与夫君的喜爱。”
“至于在外行商,我爹说我的天赋、本领,比之某些男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不能浪费老天给我的铁饭碗。”
言悠悠可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乡野小子指着鼻子骂,只能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的她一身气势,摄人很。
否则又怎么能叫一干掌柜、小二心服口服?
而且她也更知道这些女人的痛脚,字字句句都直戳她们的心窝子。
他们家就没有催着媳妇生子的“传统”,不但要顾及媳妇的身子、心情,还鼓励夫妻俩婚后过一段二人世界。
即便是给女儿找夫家,也是找这样的人家。哪怕这样的人家少之又少,可他们的娘家就是有底气。
外头那些人嘴里说着他们家这样的,根本就是异类,可相比于那种为了生子不择手段的人家,哪个女人骨子里不想嫁入他们这样的人家?
也就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某些人觉得,他们家的存在,让女人的心都野了。